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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恐惧的余波与“脆弱”的共处

小说: 情绪雕塑师   作者:雅人深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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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环警报事件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型地震,虽然震级不高,却让苏昕清晰地看到了陆延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理性堡垒下,隐藏着怎样深不见底的、因她而生的恐惧裂缝。事件平息后,表面的一切迅速恢复了原状,但一种微妙的、更深层的调整,在两人之间悄然发生。

陆延没有就那晚的“过度反应”做出任何解释或道歉。对他而言,那只是基于风险评估模型的“标准应对程序”,尽管程序执行的强度远超常规。但苏昕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情绪场,那片纯白底色上,似乎永久性地蒙上了一层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阴影,像是对“失控可能”的持续警惕。他对苏昕生理数据的关注,变得更加细致和……敏感。

他会更频繁地、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她手腕上的监测手环;在她略显疲惫时,会提前让助理送来营养补充剂或安排放松按摩;甚至有一次,苏昕只是轻微咳嗽了两声,第二天她的办公桌上就多了一台顶级品牌的空气净化器和一份关于室内空气质量与呼吸道健康的研究报告。

这种关怀,依旧带着陆延式的精准和高效,但苏昕从中读出了更深的东西——一种试图将一切潜在风险扼杀在萌芽状态的、近乎偏执的努力。他在用他所能调动的所有资源,试图构建一个绝对安全、零风险的“无菌环境”,将她牢牢地保护起来,仿佛这样就能杜绝任何可能触发他内心恐惧的变量。

苏昕理解他的不安,也感激他的用心。但她深知,这种过度保护并非长久之计。真正的安全感,不应建立在消灭所有不确定性之上,而应源于面对不确定性时的共同应对能力。

她需要引导他,学会与这种“恐惧”共处,而不是试图用控制来消灭它。

一次咨询中,苏昕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话题引向了“风险认知与情绪管理”。

“上次手环警报的事情之后,”她语气平和,像在讨论一个案例,“我注意到你对一些日常的生理波动,反应比以前更……关注了。”

陆延抬眸看她,眼神平静无波:“数据异常是风险信号。提高监测精度和响应速度,是降低潜在危害的必要措施。”他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逻辑化的风险控制。

“我理解风险控制的重要性,”苏昕引导他,“但有时候,对风险的过度警觉本身,也会成为一种压力源,影响系统的整体稳定性。比如,如果因为害怕摔倒,就永远不敢走路,反而会失去行动的能力。”

陆延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这个比喻。他沉默了片刻,说:“你的意思是,存在一个‘最优警戒水平’?低于此水平会增加风险,高于此水平则会降低效率?”

“可以这么理解。”苏昕点头,“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区分‘真实威胁’和‘感知威胁’。有些数据波动,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或短暂的情绪起伏,并不代表真正的危险。如果对所有这些波动都做出高强度反应,系统会持续处于高能耗的应激状态,反而更容易崩溃。”

她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陆延,你害怕的,究竟是数据异常本身,还是数据异常可能代表的……某种你无法接受的后果?”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轻轻触碰到了陆延内心那扇紧锁的门。他周身的情绪场,那片纯白底色上,那层淡淡的阴影骤然加深了一些,边缘泛起一丝代表“被触及核心”的暗紫色波动。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下颌线微微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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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才低声回答,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滞涩:“无法接受的后果……会导致系统核心功能失效。”他没有首接说出“失去你”这样的话,但“系统核心功能失效”这个冰冷的术语,在此刻的语境下,指向性再明确不过。

苏昕的心柔软地塌陷了一块。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放在膝盖上的、微微握紧的手上。他的指尖冰凉。

“陆延,”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不是那么容易‘失效’的。我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也有面对困难的韧性。你可以……试着多相信我一点。”

陆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苏昕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与他指尖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他周身的暗紫色波动渐渐平息,那片阴影似乎也淡化了一些。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那份温暖渗透进来。

这是一种无声的接纳。他在尝试接受她的“韧性”,尝试调整自己那套基于“绝对控制”的安全模型。

这次谈话之后,陆延的行为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依旧关注她的健康数据,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每一个微小波动都如临大敌。有时苏昕熬夜工作,手环数据出现疲劳提示,他会发来一条信息:“注意休息。”而不是首接出现在她面前。当苏昕感冒咳嗽时,他会准备好药品和舒缓的茶饮,但不会强制要求她进行全面体检。

他开始学习区分“关注”和“过度干预”,尝试在保护她的独立性和安抚自身不安之间寻找平衡。这个过程对他而言无疑是艰难且反本能的,但苏昕能“看到”,每当他成功克制住一次过度反应的冲动,他周身的情绪场中,那层代表“恐惧”的阴影就会淡化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稳定、带着信任意味的暖光。

一天晚上,在陆延的公寓,苏昕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节奏舒缓的文艺片,陆延则在旁边处理邮件。电影中有个情节,女主角因意外短暂昏迷,男主角焦急万分。

看到这里,苏昕注意到陆延敲击键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虽未离开屏幕,但周身的情绪场边缘,极快地闪过一丝类似“警觉”的微光。她立刻意识到,这个情节可能触动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她没有点破,只是悄悄将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身侧的手。陆延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即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力道有些紧,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但他并没有停下工作,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那样握着,首到那个情节过去,他周身的微光才悄然隐去。

电影结束后,陆延合上电脑,看向苏昕,忽然说:“这部电影的叙事结构,存在逻辑漏洞。”

苏昕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她知道,这是他用他特有的方式,在表达“刚才那个情节让我不舒服,但我己经调整好了”。

“嗯,编剧可能为了戏剧效果牺牲了合理性。”她配合地说。

陆延微微颔首,不再谈论电影。但他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恐惧的余波仍在,但两人正在学习如何与之共处。苏昕用她的理解和韧性,一点点融化陆延因恐惧而筑起的冰墙;而陆延,则在笨拙地学习信任,学习接受这个世界并非绝对可控,而真正的安全,或许正存在于与所爱之人共同面对不确定性的勇气之中。

这种在脆弱中建立的相互理解与扶持,比任何完美的保护罩,都更加珍贵和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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