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纽约的航班,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头等舱内,苏昕靠窗坐着,翻阅着一份关于纽约当代艺术展的资料,这是她为自己此行安排的、为数不多的私人行程。陆延坐在她旁边,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上复杂的并购案文件,侧脸在阅读灯下显得轮廓分明,冷静如常。
这次同行,与伦敦峰会截然不同。那次是公开亮相,带着战略宣告的意味;而这次,更像是一次深入腹地的、私密的共谋。陆延没有将这次行程定义为“工作”或“度假”,而是以一种极其自然的方式,将她纳入了他的核心行动轨迹。
抵达纽约,下榻在中央公园旁顶级的半岛酒店套房。一切安排依旧无可挑剔,但细节中透露出陆延更加周密的考量。套房拥有独立的起居室和书房,既保证了各自的空间,又方便随时交流。陆延的日程排得极满,但从第一天起,苏昕就发现,他的安排中,总会预留出与她共进早餐和晚餐的时间,雷打不动。这不再是“结构化互动”,而是成了他工作流程中一个被默认的、优先级极高的固定环节。
并购案的谈判异常艰难。对手是一家历史悠久、作风强硬的家族企业,对云巅资本的介入充满警惕。陆延每天早出晚归,会议一场接一场,回到酒店时,脸上虽看不出疲惫,但苏昕能“看到”他周身情绪场那片用于应对高压的、致密而冰冷的亮白色,以及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锐利锋芒。他像一头进入狩猎状态的豹子,全神贯注,不容有失。
苏昕没有参与任何商业谈判,她的角色更加微妙。她会在陆延归来后,为他递上一杯温水,安静地听他简略提及当天的进展和难点(他用高度概括的商业术语,但她能听懂背后的博弈);她会在他陷入沉思时,保持恰到好处的沉默;会在晚餐时,选择轻松的话题,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松弛。
她更像一个定海神针,一个绝对安全且理解他处境的精神锚点。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陆延的一种无声支持。他不需要她出谋划策,只需要知道,在这个远离熟悉环境、充满敌意的战场上,有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平静的港湾可以停靠。
一天晚上,陆延回来得特别晚,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谈判似乎陷入了僵局,对方在某个关键条款上寸步不让。他脱下西装外套,扯松领带,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璀璨却冰冷的纽约夜景,沉默不语。整个套房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苏昕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加了一勺蜂蜜,然后走到他身边,将杯子递给他。
陆延没有立刻接,依旧看着窗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极少外露的、压抑的烦躁:“他们拒绝理解最基本的逻辑。情感用事,毫无效率。”
这是在向她倾诉工作中遇到的“非理性”障碍。苏昕心中了然,将杯子又往前递了递:“先喝点东西,休息一下。逻辑需要清晰的头脑来执行。”
陆延终于转过身,接过杯子,指尖冰凉。他看了苏昕一眼,眼神中的锐利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他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甜润的液体似乎稍稍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他周身的亮白色光芒,边缘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代表“缓解”的柔和光晕。
“明天是关键。”他低声说,像在陈述,又像在自语。
“嗯,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苏昕的声音平和而坚定,没有任何质疑。这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陆延凝视着她,良久,眼中的疲惫似乎被一种更坚定的东西所取代。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将牛奶一饮而尽。他没有再多说,但苏昕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情绪场正在重新凝聚力量,那片亮白色变得更加凝练和……锐利。她的信任,成了他重新校准心态的催化剂。
第二天下午,苏昕按照计划,去参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她在埃及馆驻足,看着那些古老的雕像,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陆延的谈判桌。她能想象出他那副冷静犀利、步步为营的样子。忽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延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解决了。”
苏昕看着那三个字,嘴角微微上扬。她能想象出他打下这三个字时,那副波澜不惊却掌控一切的神情。她没有回复恭喜或询问细节,只是回了一个简单的表情:?(咖啡)。
一小时后,苏昕回到酒店。推开套房的门,发现陆延己经回来了。他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但目光并没有聚焦在上面。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向她。
那一刻,苏昕清晰地“看到”,他周身的情绪场,那片因胜利而依旧明亮的白光中,悄然泛起了一丝……类似于“分享”和“放松”的浅金色涟漪。谈判的硝烟己经散去,他回到了他的安全领地,而她在那里。
“顺利吗?”苏昕放下包,自然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嗯。”陆延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一个极其细微的、代表松懈的姿态。“条件符合预期。”他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成果,但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恭喜。”苏昕微笑着说。
陆延没有回应恭喜的话,而是沉默了几秒,忽然说:“明天下午,没有安排。”
苏昕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按照原计划,明天他应该还有后续的整合会议。
“后续工作,团队可以处理。”他解释道,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现代艺术展,明天是最后一天。”
苏昕的心轻轻一动。他记得?他不仅记得她随口提过的行程,还在如此重要的项目结束后,主动调整了自己的计划,空出时间陪她去?这完全不符合陆延效率至上的作风。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陆延补充道,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苏昕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这个在外杀伐决断、冷硬如铁的男人,正在用他笨拙的方式,尝试着……约会?或者说,是一种更高级的共谋——在紧张的博弈之后,共享一段纯粹属于“我们”的时光。
“有兴趣。”苏昕笑着点头,“非常期待。”
陆延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觉。他周身的浅金色涟漪,悄然扩散开来,像阳光融化了冰雪。
纽约之行,不再仅仅是一场商业征战,更成了两人关系的一次深度共谋。他们在世界的金融中心,并肩应对外部的风浪,也在私密的时空里,悄然编织着只属于彼此的、温暖的记忆。这场共谋,无关算计,只关信任与陪伴。而“我们”的版图,也在这一次次的共谋中,变得愈发辽阔和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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