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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拜访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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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歌厅相识后,唐儒云便对伍桂瑶展开了热烈而首接的追求。他几乎天天往“瑶光阁”跑,不是送来一束当时还颇为稀罕的鲜花,就是邀请伍桂瑶去镇上新开的录像厅看港片,或是骑着那时堪称奢侈品的进口摩托车,载着她在镇郊的公路上飞驰,感受风掠过耳边的刺激与浪漫。

他嘴甜,会说话,总能逗得伍桂瑶开怀大笑。他依旧会带她去歌厅,每次都为她唱几首深情款款的歌,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仿佛她是台下唯一的观众。这种被猛烈关注、被精心对待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伍桂瑶的虚荣心和对爱情的幻想。与之前那些或笨拙或现实的追求者相比,唐儒云就像一阵来自更广阔世界的、充满诱惑力的风,让她无法抗拒。

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在唐儒云又一次精心准备的、只有他们两人的小型“演唱会”后,在酒精和浪漫氛围的催化下,伍桂瑶半推半就地,点头确认了恋人关系。

沉浸在热恋甜蜜中的伍桂瑶,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最亲近的哥哥伍桂考。她本以为,哥哥会为她找到这样一个家世好、本人又帅气浪漫的男友而感到高兴。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

伍桂考在镇上经营饭店多年,迎来送往,接触三教九流,消息极为灵通。他一听妹妹竟然和唐荣来的儿子搅和在一起,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什么?唐儒云?!”伍桂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你看上他什么了?啊?就因为他爸开了个破钢铁厂?就因为他会唱几句歌?”

伍桂瑶被哥哥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为男友辩解:“哥!你怎么这么说?儒云他……他家条件挺好的,他本人也对我也很好……”

“好?你知道他唐家是个什么底细吗?”伍桂考气得在店里来回踱步,“我告诉你!他爸唐荣来那个钢铁厂,听着名头响亮,实际上就是个空架子!全是靠贷款和借钱在硬撑着!外面欠了多少债,他自己恐怕都数不清!那就是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主!”

他停下脚步,指着妹妹,语气痛心疾首:“还有那个唐儒云,我早就听人说过,就是个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浪荡子!仗着家里以前有点底子,整天游手好闲,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屁个正经事都不会干!你跟着他?你能有什么好结果?!”

“哥!你不了解他!你不能光听别人胡说就……”伍桂瑶也急了,眼圈瞬间就红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心中完美的恋人被哥哥贬得如此一文不值。

“我不了解?我看是你被猪油蒙了心!”伍桂考见妹妹执迷不悟,更是火冒三丈,口不择言地骂道,“他唐荣来算什么老板?我看就是个‘有钱的叫花子’!打肿脸充胖子!你趁早给我跟他断了!不然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叫花子”三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伍桂瑶的心里。她又气又委屈,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兄妹俩在服装店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带着满腹的委屈和一丝被戳破幻想的不安,伍桂瑶找到了唐儒云,哭着将哥哥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当然,略去了“有钱的叫花子”这句最伤人的话,但关于厂子靠贷款、以及评价唐儒云游手好闲的部分,她都说了出来。

唐儒云一听,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年轻气盛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看扁,尤其是被女友的家人如此轻视和侮辱。

“什么?!他伍桂考凭什么这么说我们家?!”唐儒云气得额头青筋首跳,“他一个开饭馆的,知道什么?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他来指手画脚?”

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友,一股想要证明自己、艺艺艺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证明家族的强烈冲动涌上心头。他一把拉住伍桂瑶的手,语气坚决地说:“瑶瑶,你别听你哥胡说八道!他根本什么都不懂!走,我现在就带你回家!让你亲眼看看,我们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伍桂瑶被他话语中的自信和底气感染了,心中的委屈和疑虑也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亲眼证实、并以此反驳哥哥的迫切心情。

为了这次重要的“家访”,伍桂瑶很是重视。她没让唐儒云花钱,自己掏腰包,精心挑选了一些看起来体面又实用的礼品——两瓶不错的酒,几条好烟,还有一些包装精美的营养品。她想要给唐儒云的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唐儒云带着她,来到了镇子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区域。这里零零散散有一些自建的楼房,唐家租住的,便是其中一栋颇为气派的独栋三层自建房。楼房外面贴着白色的瓷砖,在这个普遍还是红砖墙的年代,显得格外醒目和“现代化”。

走进院门,伍桂瑶就不由得暗暗吃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种着些花草。进入屋内,更是让她有些恍惚。宽敞的客厅,铺着光洁的瓷砖,摆放着成套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皮质沙发和玻璃茶几,墙角立着高大的立式空调,这在当时可是绝对的奢侈品。天花板上挂着璀璨的水晶吊灯,墙上还挂着大幅的风景油画。

更让伍桂瑶感到震惊的是,家里居然有穿着围裙的保洁阿姨正在擦拭家具,见到他们进来,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回来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穿着厨师模样的人从厨房探出头来,询问晚上想吃什么。唐儒云随口吩咐了几句,那人便点头应下。

甚至,唐儒云还随口提到,他父亲出门办事,是由专门的司机开车接送。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伍桂瑶的认知范畴。她出身农村,虽然哥哥开了饭店,家境改善不少,但过的也还是普通人的生活。这种家里有保洁、有厨师、有司机,住在宽敞明亮大房子里的做派,她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分明就是有钱人家才有的排场啊!

哥哥的话言犹在耳——“有钱的叫花子”?眼前这实实在在的景象,彻底击碎了伍桂瑶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她只觉得哥哥一定是道听途说,误会了唐家。唐家这分明就是底蕴深厚、家底殷实的表现!

然而,在最初的震惊和释然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卑感,悄然在她心底滋生蔓延。

她看着这窗明几净、摆设讲究的大房子,看着唐儒云在那里如同主人般自然而然地使唤着佣人,再想到自己……自己不过是农村出来的姑娘,虽然长得漂亮,开了个小店,但说到底,也没读过多少书,连大字都识不了几个。除了这副还算拿得出手的皮囊,她还有什么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手里提着的那些原本觉得挺体面的礼品,在这个环境里,似乎也变得有些寒酸和格格不入了。

唐儒云并没有察觉到女友微妙的心理变化,他正沉浸在一种“证明了自己”的得意和满足中。他热情地带着伍桂瑶参观房子,介绍着各种电器和摆设,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炫耀。

伍桂瑶努力保持着微笑,附和着,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方面,她为唐家的“实力”感到安心,更加坚定了和唐儒云在一起的决心;另一方面,那悄然升起的自卑感,像一根细细的藤蔓,开始缠绕她的心,让她在光鲜亮丽的唐家面前,感到了一丝不知所措和隐隐的怯懦。

这次登门拜访,像是一剂强心针,让她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自己编织的爱情美梦里,却也同时在两人之间,埋下了一条关于出身、认知和未来期待的,不易察觉的鸿沟。她看到的,是唐家刻意维持的、流于表面的风光,却未能触及那风光之下,己然开始松动、甚至腐朽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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