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的冷意还残留在指尖。
叶清舒把U盘收进衣袋，打开平板，调出「异常行为追踪_V1」。屏幕亮起，表格己经按时间轴排列好。她新建一列，命名为“情绪波动指数”。输入公式，绑定呼吸频率、瞳孔反应、转戒次数三项数据源。单元格自动变色——绿色正常，黄色预警，红色标红闪烁。
凌晨3:07那行，整排通红。
她拖动进度条，回看监控画面。陈靳站在镜前，手指抵住太阳穴，说“你知道我在看你吗”。声音平静，眼神清醒。她暂停视频，在表格对应时间点备注：“意识残留，可交互”。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叶清舒合上平板，等对方离开才重新打开。她点击打印选项，将整个工作表输出。纸张出来后，她拿出剪刀，沿着边沿修剪。几分钟后，一张A4纸被裁成心形。边缘不规则，但能看出用心。
她在背面写下一行字：“用药提醒：晨服两粒，勿超量。”
又在右下角补了一句：“IF(转戒频率＞8, ‘红色预警’, ‘正常’)”。
她起身走进病房。陈靳仍闭着眼，呼吸平稳。床头柜上放着药盒，白色塑料壳，标签写着药名和服用时间。她轻轻掀开盖子，把心形纸片叠成小块，塞进底部。合上药盒时，手指碰到里面残留的药瓶，微凉。
回到角落座位，她打开手机备忘录。翻到最底，找到那条“亲密关系危险信号27条”。光标停顿三秒，她划去整行文字。新输入：“今日他笑了7秒”。
系统提示音响起。
【今日情感任务：制造浪漫惊喜】
【时限：24小时】
【失败惩罚：情感绑定等级下降】
叶清舒盯着屏幕。没有动。十秒后，她退出界面，锁屏。
窗外天色微亮。走廊传来推车滚轮声，渐远。
陈靳的手指动了一下。
睫毛轻颤，眼睛睁开。视线模糊了几秒，慢慢聚焦。天花板，输液架，淡蓝色窗帘。他侧头，看到床头柜上的药盒。伸手拿过来，打开。
药瓶还在。但他注意到下面多了一张折好的纸。取出，展开。心形，边缘参差。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列，颜色分区，函数公式清晰可见。他在“行为描述”栏看到自己撕照片的画面截图缩略图，在“生理征兆”里看到“转戒频率＞10次/分钟”的记录。
他的目光停在右下角那个IF函数上。
嘴角忽然向上扬了一下。
不是笑，像是肌肉不受控地抽动。但接着，第二下，第三下。他低着头，肩膀轻微震动。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断续。
“你比我妈还像心理医生。”
叶清舒坐在床尾没动。听见声音，她抬头。
陈靳没看她。他把纸重新折好，动作很慢，折成一个小方块。然后掀开衬衫，塞进左胸口袋。布料压住纸角，微微鼓起。
他说：“这不是任务？”
她说：“不是。”
“是我做的。”
陈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有纸的触感。他抬起左手，无意识转动婚戒。一圈，两圈。速度不快，也没有超过八次每分钟。系统没报警。
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记这些的？”
“从你第一次没接电话那天。”
“你说要修正七年错误。”
“我就想弄明白，错的是什么。”
陈靳沉默。右手慢慢握紧，又松开。静脉在皮肤下凸起。
“你不该这样活着。”她说。
“把自己切成数据块，用表格框住情绪。”
“这不是你的错。”
“可我就是做不到。”他声音很低，“每次我想靠近人，脑子里就响一个声音——你会害死他们。”
“现在这个声音还在吗？”
他看向她。眼神不再躲闪。
“在。”
“但它现在有个名字了。”
“叫程雪薇。”
叶清舒点头。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打印件。是第三方心理评估平台的回复邮件。三位独立专家联合出具意见：“患者存在外部语言植入迹象，建议立即终止相关心理咨询接触，并启动司法精神鉴定程序。”
她递过去。
陈靳接过，看完，手指纸边。突然问：“你怕我吗？”
“怕。”
“怕你哪天醒不过来。”
“但我不跑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角有湿痕。没擦。
“药盒里的纸……能再给我一张吗？”
“不能。”她说，“这是唯一一份。”
“那我得好好留着。”
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有纸，也有心跳。
银镯在叶清舒手腕上微微发烫。她没去碰它。
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主治医生拿着病历夹走来，停在门口。
“陈先生情况稳定，但需要转入封闭心理病房观察。”
“今天下午三点办理转移。”
叶清舒站起来。
“还有多久？”
“十二小时。”
医生离开后，病房恢复安静。陈靳靠在床上，没说话。叶清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落在药盒上。白色塑料反射出一点光。
她回头看他。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摇头。
“在客户提案会上。你穿黑西装，戴眼镜，说了十五分钟技术架构。”
“我说了一句‘这方案太冷’。”
“你看了我一眼，说‘感情不该是系统的漏洞’。”
他嘴角又动了一下。
“我现在觉得……感情可能是唯一的补丁。”
她走回床边，坐下。
“接下来我会查程雪薇的录音来源。”
“还有沈建军那边的动作。”
“你不用一个人扛。”
“我知道了。”
“但下次……别换药了。”
“我相信你，但别用命试。”
她点头。
“这次是例外。”
他伸出手，不是握，只是轻轻搭在她放在床沿的手背上。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三秒，收回。
“心形表格……歪了。”
“下次剪首一点。”
她说：“不剪了。”
“下次我写给你看。”
他闭眼，似睡非睡。手放在胸前，压着那张纸。
叶清舒没走。她打开平板，新建文档。标题写：“婚姻修复日志_V1”。第一行内容：
“2025年4月7日，晴。他说笑了7秒。我决定继续记录。”
光标闪烁。她按下回车。
药盒在阳光下静止。盖子边缘映出一道细长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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