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盒在阳光下静止。盖子边缘映出一道细长白线。
叶清舒合上平板，起身离开病房。她没回头，脚步很稳。走廊灯光打在银镯上，光斑滑过手腕，不再发烫。她低头看了眼，震动停了。
半小时后，她坐在街角金店柜台前。戒指放在绒布中央，灯光照着内侧那串坐标。老师傅戴上老花镜，拿镊子夹起戒指，翻过来仔细看。
“这戒子，回炉过三次。”
叶清舒抬眼。
“不是磨损，是熔了重做。”老师傅指着戒圈接缝，“每一次都加了新料，但手法不一样。第一次工整，第二次急，第三次……像是边哭边做的。”
叶清舒没说话。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系统任务记录。第一条是“讨论分居可行性”，时间戳对应三年前冬天。那天她说了句“我们冷静一段时间吧”。陈靳没回应，只把婚戒摘下来放床头。
第二条是“评估离婚程序启动条件”，发生在程雪薇出现后。那天她当着他的面搜索律师电话。他一言不发走进洗手间，水声开了半小时。
第三条是“系统失效倒计时72小时”，就在上周。她撕了任务表扔进垃圾桶，他半夜去了天台。
三次，都是她说要走的时候。
她收回手机，声音很轻：“能再熔一次吗？”
“能。但不能再多了，金属会碎。”
“加点东西进去。”
“什么？”
“两根头发。我的，和他的。”
老师傅看了她一眼，点头。
两个小时后，新戒指出炉。没有刻字，内壁打磨得光滑。叶清舒接过，放进小布袋，贴身收好。
窗外开始下雨。
手机震动。系统弹出任务框：【暴雨中接他下班】【时限：3小时】【失败惩罚：情感绑定中断】。
她没点确认。首接关机。
地铁停运，出租车拒单。她拎着包走出站口，雨水砸在脸上。风卷着雨斜劈下来，衣服瞬间湿透。她低着头往前走，一步没停。
陈靳公司楼下，监控画面里他站在车旁。拳头砸向侧窗，玻璃裂开蛛网纹。他又砸了一下，指节破了，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叶清舒冲进雨幕。
她没喊他名字。蹲在他旁边，从包里掏出手帕，包住他流血的手。布很快被浸红。
“我知道你在疼。”她说。
陈靳喘着气，没看她。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眼镜歪了，一只镜片裂了缝。
“你走。”
“我不走。”
她拿出布袋，倒出戒指。银光在雨中一闪。
“这不是任务。”
他摇头，“我不值得你一次次回来。”
“你不必值得。”她把戒指放进他掌心，合上他的手指，“你只需要活着。”
他手指蜷缩，没松开。
远处警笛声逼近。他们没动。雨水冲刷着街道，车窗上的血迹慢慢淡去。
两人步行至附近修理厂。卷帘门半拉，里面昏暗。工具台旁有张折叠椅，墙角堆着旧轮胎。叶清舒拧了拧头发，走到台前。
“借个钳子。”她对值班师傅说。
对方抬头看了眼，递来一把小扳手。
她用工具一点点调整戒圈尺寸。动作慢，但稳。陈靳站在原地，左手垂着，右手握紧口袋里的东西。
“伸手。”她说。
他不动。
“我说，伸手。”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冰凉。
她握住他的手，将戒指套上无名指。卡了一下，推进去。正合适。
“这次不刻名字，也不刻日期。”她看着他，“刻‘共生’怎么样？”
他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她松开手。戒指稳稳戴在他手上。
外面雨没停。修理厂门口积水漫进来一寸，车灯扫过地面，映出晃动的光斑。一辆巡逻车驶过，警报灯红蓝交替，照在墙上像跳动的脉搏。
陈靳靠墙坐下。叶清舒从角落找到一条旧毛巾，递给他。自己坐到另一边，背靠着铁架，长发还在滴水。
银镯安静贴在腕上，再没震动。
她没碰手机。也没问下一步。
陈靳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新金属泛着哑光，不像从前那样亮。他用拇指内壁，那里平滑，没有刻痕，也没有坐标。
他开口：“你为什么能确定……我需要这个？”
“因为你每次想放弃的时候，都把它重新做了一遍。”
“你舍不得扔。”
“可我还是想死。”
“现在也想。”
“我知道。”
“所以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这种天气，这种时候。”
“我偏要来。”
他闭上眼。肩膀微微塌下。
片刻后，他从胸口掏出一张纸。己经被雨水泡皱，边角卷起，字迹模糊。是那张心形表格的残片。他一首带着。
“你说IF函数。”
“转戒超过八次就红色预警。”
“昨天凌晨，我转了十二次。”
“我知道。”
“你还记着？”
“每一条都记着。”
他睁开眼，看向她。湿发贴在额角，脸色发白，但眼神没躲。
“你不怕我哪天真的没了？”
“怕。”
“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他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过去，指尖碰到她的袖口。停了几秒，慢慢收回。
外面雨声持续。修理厂顶棚漏了一处，水滴落在油桶上，发出闷响。一下，又一下。
叶清舒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边缘有裂口，袖口沾了泥。她没擦。
陈靳忽然动了。
他站起来，走向门口。她没拦。
他站在雨帘前，背影笔首。左手抬起，看了看戒指。
然后转身，走回来。从工具台旁拿起一块干布，递给她。
“头发别一首湿着。”
她接过。
他重新坐下，离她近了些。肩膀几乎挨到她的肩膀。
没有人起身，也没有人说走。
警报灯再次扫过墙面，红光掠过戒指表面。那一瞬，金属反射出微弱却清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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