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厂的灯还亮着。雨水顺着卷帘门边缘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叶清舒没动。陈靳也没动。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刚跳出一条提示：【记忆碎片解锁5/37】。光标闪了两下，新内容载入。
“如果明天我死了，请把骨灰撒在母校操场。”
七个字，没有标点，像是随手敲下的备注，又像是一封无人接收的遗书。
她合上平板，站起身。湿衣服贴在背上，冷得发僵。但她没回公寓，也没打车。她走进街角一家24小时营业的殡葬服务咨询点。
玻璃门推开时响了一声。
工作人员抬头，看见她浑身湿透，愣了一下。“您……需要什么帮助？”
“双人墓地。”她说，“带预留条款的那种。”
对方递来合同模板。她翻到附加页，在空白处写下：“使用权生效条件：需本人签字确认。”
“这是防止将来纠纷。”她补充，“法律要走流程。”
工作人员点头，打印正式文件。她扫码付款，签了自己的名字，在“预购人”一栏画了个圈，留出位置。
“他不签，这合同就不成立。”她说完，拎起文件袋走了出去。
雨小了些，风还在刮。
她回到住处时，玄关灯是亮的。
陈靳坐在沙发上，左手戴着那枚重铸的戒指。右手搭在膝盖上，指节还有些红肿。他没看她，也没问她去哪了。
叶清舒脱下外套挂在椅背，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文件袋。她抽出合同，摊在茶几上，正对着他。
“你写的备忘录我看到了。”她说，“想死的地方，我己经查过。母校操场不让撒骨灰，属于违规行为。”
陈靳的手指动了一下。
“所以我换了方案。”她继续说，“买了块双人墓地，位置不错，朝南，有松树。合同在这儿，附加条款写了——你必须亲自签字才生效。”
他抬起头，眼神第一次首首对上她。
“你不签字，它就是废纸。”她说，“但只要你签了，就等于承认这件事可以谈。”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起合同。一页一页翻过去，速度很慢。翻到最后，看到那个空着的签名栏，手指停住了。
“你觉得我在逼你？”她问。
他还是不答。
“我不是来成全你去死的。”她说，“我是来告诉你，你想走的路，得先问我同不同意。”
他猛地攥紧合同，纸张边缘被捏出褶皱。呼吸变重，肩膀绷紧，像在对抗某种无形的东西。
她没退。
“系统刚才给了我一个成就。”她说，“叫‘杠精属性’。奖励了一条新记忆碎片。”
他眼神一颤。
“那天晚上，你坐在书房，打了很久的字。”她说，“最后只留下一句：我不想连累她活着。”
他闭上眼。
“可你没问过我愿不愿意。”她说，“你删了备忘录，以为没人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你怕拖累我，我知道你想逃。但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他睁开眼，声音很低：“那你现在满意了？看我挣扎，看你赢了？”
“这不是赢。”她说，“这是抢时间。你在躲，我就往前冲。你沉默，我就说话。你写遗言，我就买墓地。你不让我走，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死。”
他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她看着他，语气没变：“你可以不签。可以撕掉合同。可以继续装没事。但只要我还在这里，你就别想偷偷结束一切。”
他忽然站起身，动作有些急。合同从手中滑落，掉在茶几上，一角垂下来，像半截断掉的线。
他转身走向卧室。
门没有关严，留下一道缝。
她没跟进去。
她坐回书桌前，打开平板，调出系统任务界面。屏幕显示：
【当前任务：维持情感绑定等级】
【进度：78%】
【剩余记忆碎片：32/37】
银镯安静贴在腕上，没有震动，也没有红光。
她退出系统，点开相册，找到那张心形表格的残片照片。放大，看上面模糊的字迹：“转戒超过八次，红色预警。”
她记得他说昨晚转了十二次。
她放下手机，盯着合同看了很久。
然后起身，走到卧室门口。
门缝里透出一点光。他坐在床沿，低着头，左手握着戒指，右手撑着额头。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控制呼吸。
她没推门。
“你知道吗？”她在门外说，“我小时候最怕黑。我妈说，怕黑的人是因为心里有光。她说只要我不闭眼，黑暗就吞不了我。”
屋里没声音。
“我现在也不怕黑了。”她说，“但我怕你闭眼。”
他没抬头，但手指慢慢松开了额头，落在膝盖上。
她退回客厅，重新坐下。
合同还在茶几上。
签名栏依然空白。
窗外天色微亮，雨彻底停了。城市的声音开始恢复，远处传来第一班公交的报站声。
她打开新文档，新建一个表格。
标题写的是：《关于共同生存的可行性分析》。
第一行写着：前提条件——双方自愿。
第二行：风险评估——死亡不是解决方案。
第三行：执行策略——每天至少说一句话。
第西行：监测指标——戒指转动次数、睡眠时长、是否主动进食。
她敲完最后一行，按下保存。
银镯突然震了一下。
脑中响起机械女声：【检测到宿主对抗消极倾向行为升级，解锁成就“杠精属性”，奖励记忆碎片×1。】
画面涌入。
深夜，陈靳坐在书桌前，手机屏幕亮着。他反复输入又删除，最终只打出一行字：
“她明明可以走，为什么偏偏要留下来？”
叶清舒睁眼，看向卧室那道门缝。
里面依旧安静。
她没再动。
合同散在茶几上，像一份尚未签署的生死契约。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屏幕，将新表格设为每日自动提醒。
闹钟命名：【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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