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顶上的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赵虎咬着后槽牙，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了，胳膊上的肌肉块块隆起，正一寸一寸地把那绷得笔首的藤蔓往上拽。每拉上来一点，他都觉得自己的力气就少一分，肩膀上的伤口也跟火烧一样疼，可他不敢停，底下挂着的可是他亲妹子！
林平之背对着他，右手里紧紧攥着那把空弩，还有一小撮沙土，眼睛跟狼一样死死盯着对面那三个青竹会的喽啰。那仨人互相使着眼色，脚下蠢蠢欲动，显然是不想就这么算了。地上那个三角眼，还在哎哟哎哟地哼哼，看林平之的眼神怨毒得能滴出水来。
“拉……拉上来了！”赵虎猛地一声吼，声音里带着哭腔，又是狂喜。只见藤蔓尽头，赵灵儿那小身板终于被拖了上来，她双手死死抱着藤蔓，小脸煞白，眼睛紧闭，浑身都在哆嗦，显然是吓坏了。
“灵儿！”赵虎一把将妹妹搂在怀里，这个大个子眼泪唰就下来了，“没事了，没事了，哥在这儿！”
灵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死死抱住哥哥的腰，抖得话都说不出来。
人救上来了，可危机一点没解除。那三个喽啰见灵儿上来了，反而没了顾忌，其中一个狞笑一声：“妈的，现在看你们往哪儿跑！”说着就提刀往前冲。
林平之心头一紧，知道唬不住了，正准备拼死一搏，就算死也得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眼看又要血溅五步的关头——
“当——！”
一声洪亮、悠长，仿佛首接敲在人心坎上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崖顶上空炸响！这钟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心里那点杀意、愤怒、恐惧，瞬间都被压了下去。
紧接着，一股庞大无比、让人灵魂都在战栗的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崖顶！
所有人都感觉呼吸一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动一动手指头都变得异常困难。那些原本坐着、躺着的人，全都挣扎着爬起来，敬畏地望向威压传来的方向。
只见崖顶正前方的虚空之中，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三道身影。他们脚踏虚空，衣袂飘飘，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灵光，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如同汪洋大海般深不可测的气息。正是之前主持升仙大会的青云宗仙师！
刚才还嚣张跋扈的青竹会喽啰，此刻跟鹌鹑一样，立马缩起了脖子，赶紧收起兵器，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地上那个三角眼，也强忍着疼，连滚带爬地跪好，不敢再哼哼。
整个崖顶，鸦雀无声，只剩下山风呼啸。
为首的那名仙师，目光淡漠地扫过崖顶上这仅存的、不足三十个狼狈不堪的试炼者，那眼神，跟看地上的石头、蚂蚁没什么区别。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
“时辰己到。登顶者，共二十七人。”
他顿了顿，下面有些人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仙师下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自今日起，尔等便是我青云宗外门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不少人面面相觑，心里有点发懵，不是说好的仙门弟子吗？怎么成了杂役？
那仙师仿佛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继续说道：“仙路漫漫，资源有限。宗门，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寒风刮过：“尔等需自行承担日后修行一切用度。功法、丹药、灵石、洞府……皆需尔等以宗门贡献换取，或……自行设法。”
“外门弟子，每年需完成定额杂役，完不成者，扣除资源，严重者，逐出宗门，废去修为！”
“宗门之内，不禁争斗，但有门规。触犯门规者，严惩不贷！”
“能否在这仙门之中活下去，能否踏入真正的仙途，看尔等自身的造化与手段。”
这一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一盆冰水，把所有人从头浇到脚。自行承担修行用度？完成杂役？不禁争斗？这……这哪里是想象中逍遥自在的仙门，这分明就是一个更加残酷、更加赤裸裸的角斗场！甚至连基本的生活保障都没有！
那些原本带着憧憬和兴奋爬上来的试炼者，此刻脸上只剩下茫然、恐惧和一丝绝望。
林平之默默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片冰冷。他早就隐隐猜到，仙门绝非乐土，却也没想到规则如此首接和残酷。这不就是把他们这些人扔进一个巨大的养蛊场，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互相撕咬，最后能活下来的，才是宗门需要的人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两样东西——冰凉的金属物件和那把空弩。在这“仙门如狱”的地方，这两样意外得来的东西，或许能成为他活下去的一点依仗。
赵虎紧紧搂着还在发抖的灵儿，也是满脸的不知所措。他只想带着妹妹过上好日子，可眼前这情况，别说好日子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
仙师说完，不再多看这些新晋的“杂役弟子”一眼，袖袍一拂：“随我来，领取身份令牌，分配居所。”
三道身影化作流光，朝着崖顶后方一片云雾缭绕的建筑群飞去。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看，眼神复杂。有几个人立刻跟了上去。青竹会那几个人，互相搀扶着，尤其是三角眼，被人架着，走过林平之和赵虎身边时，三角眼忍着痛，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嗓音恶狠狠地说：“小子……这事没完！咱们……外门见！”
放下狠话，他们才匆匆追向仙师。
林平之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微冷。麻烦，看来是甩不掉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臂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对还在发愣的赵虎说道：“虎子，走吧。先把身份落实，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治伤要紧。”
赵虎回过神来，重重点头，背起几乎虚脱的灵儿。林平之也强撑着站起来。
两人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朝着那片未知的、象征着仙门起点，也象征着更大挑战和危机的建筑群走去。
脚下的路，似乎比那万丈绝壁，更加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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