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会那帮人骂骂咧咧的脚步声总算彻底消失在巷子尽头，废丹房这小破院里，死里逃生的劲儿一松，剩下的就只有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气声。
“哎呦俺的亲娘诶……”赵虎第一个撑不住，一屁股墩儿就坐泥地上了，手里那根豁了口的木棍“哐当”掉一边，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冷汗哗哗的，衣服都能拧出水来。他大口大口喘着，胸口跟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响。
边上，灵儿这小丫头更是早就吓麻爪了，小脸煞白，没一点血色，这会儿安全了，那憋了老半天的害怕才敢冒出来，“哇”一声就哭开了，眼泪珠子串成了线，小手死死攥着她哥赵虎的衣角，瘦小的身子一抖一抖，看得人心疼。
林平之也没好到哪儿去，别看他刚才站得笔首，嘴皮子利索得能把死人说话，这会儿后怕劲儿上来，小腿肚子也转着筋地抖。他后背心那片衣裳，早就被冷汗浸得冰凉，贴在肉上，激得他一个哆嗦。他娘的，刚才真是从阎王爷手指头缝里钻出来的！那一巴掌要是真拍实了，他们仨现在估计己经成了废丹房院子里的花肥了。
他眼神下意识地就往那边藤椅上瞟。墨老这老家伙，从头到尾，屁股都没挪一下窝，蜷在那破藤椅里，打着震天响的呼噜，好像刚才那剑拔弩张、差点血溅五步的场面，跟他半块灵石的关系都没有。
“老狐狸……”林平之心里暗骂一句，他可不信这老东西真睡得那么死。屠刚那灵力威压可不是闹着玩的，这老家伙指不定眯缝着眼看完全场呢。今天能吓退屠刚，他那“蚀灵散”是幌子，画的大饼是诱饵，但真正让屠刚心里犯嘀咕、没敢立刻下死手的，恐怕还是这尊一首不显山不露水的“睡佛”。这老家伙，水深着呢！
“平…平之哥，”赵虎喘匀了点气，扭过头，眼睛还带着点拼命后的血红，瓮声瓮气地问，“你…你刚才撒那啥……‘蚀灵散’，真…真那么厉害？能废人修为？”他脸上又是后怕又是好奇。
林平之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拍了拍灵儿还在发抖的肩膀，压低声音：“唬他的玩意儿。”
“啊？”赵虎眼睛瞪得溜圆。
“就一点废药渣子混的粉，沾上灵力有点麻麻的，屁用没有，过会儿自己就散了。”林平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赌的就是他屠刚惜命，不敢拿自己那点修为冒险。”
赵虎一听，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半天才合上，伸出个大拇指：“平之哥，你…你胆子也太肥了！这要是被他瞧出破绽……”
“瞧出来就是个死，不赌也是个死，那不如赌一把。”林平之眼神沉了下去。他弯腰，从地上捏起一点刚才撒出去的灰色粉末，在指尖捻了捻。“不过，这东西倒是提醒我了……”
他之前光顾着从废丹里刮那点药力修炼，却没想过，这些性质冲突、带着各种稀奇古怪效果的药渣子，混合起来，未必不能弄出点防身的“小玩意儿”。效果不一定多强，但胜在出其不意，关键时刻能顶大用！就像今天，一点废粉，愣是吓住了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
这路子，或许可以琢磨琢磨。
“哥，平之哥，咱…咱以后咋办啊？”灵儿抹着眼泪，带着哭腔问，“他们…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
小丫头这话，像根针，一下子扎破了刚才那点侥幸的气氛。
是啊，麻烦，根本没完。
屠刚临走时那阴狠的眼神，跟毒蛇似的，黏在林平之脑子里，甩都甩不掉。这事儿，青竹会绝对不算完！他临时扯出来的“合作”大饼，能忽悠一时，忽悠不了一世。等屠刚回去反应过来，或者查清楚那“蚀灵散”就是个纸老虎，接下来的报复，只会更疯狂、更不留余地！
还有那墨老……今天借了他的势，这老家伙是真睡是假寐？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默许，还是……
林平之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脑子里乱糟糟的。这外门，真他娘的不是人待的地方！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你想缩着头当乌龟，偏有人把你揪出来，逼着你亮爪子。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还算白皙，但因为常年捣鼓废丹沾染了些许药渍的手。这双手，能分辨药性，能刮取药力，能配置出唬人的药粉……但，不够！远远不够！
没有实实在在的修为，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人家一巴掌下来，任你巧舌如簧，任你诡计多端，都是白给！
实力！硬邦邦的，能一拳打碎威胁的实力！这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心里那股火，蹭蹭地往上冒。不是愤怒，是一种极度渴望变强的执念！得像饿狼啃骨头一样，抓住一切机会，提升自己！快点，再快点！
“虎子，灵儿，别怕。”林平之深吸一口气，把翻腾的心绪压下去，脸上努力挤出点让人安心的表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今天不敢动手，下次再来，咱们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
他这话，一半是安慰伙伴，一半也是说给自己听。
“对！怕他个鸟！”赵虎梗着脖子，又恢复了点混不吝的劲儿，“大不了拼了！咬也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灵儿看着她哥和平之哥，虽然心里还是怕，但也用力点了点头，小拳头悄悄握紧了。
林平之没再说话，走过去把院门关上，插好那根并不结实的门栓。他回到自己那堆瓶瓶罐罐旁边，拿起一个装着浑浊液体的瓦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废丹……刮取药力修炼，太慢了！得想想别的法子。墨老那里……是不是能试探着抠出点东西？哪怕只是一句半句指点？
还有那些药渣……“蚀灵散”给了他灵感。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正面打不过，阴招总得备几手。这世道，活下来才是王道，手段光不光彩，谁在乎？
他蹲下身，开始仔细分拣那些颜色各异、气味古怪的废药渣，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像一头在黑暗中默默磨砺爪牙的幼兽。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酝酿。青竹会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而林平之自己，也必须尽快成为那把能斩开荆棘、潜藏在阴影中的——利刃！
院子角落里，藤椅轻轻“吱呀”了一声。
墨老似乎翻了个身，浑浊的老眼眯开一条极细的缝，扫了一眼正在废丹堆里忙碌的林平之，那眼神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一闪而逝，随即又被浓重的睡意覆盖，呼噜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外门的夜，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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