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一瘸一拐，几乎是拖着那条伤腿挪回废丹房小院的。每走一步，左腿都跟针扎似的疼，胸口也闷得慌，估计是之前滚下山坡时撞伤了内腑。浑身上下更是没一块好肉，衣服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污、泥土和草汁，整个人跟从乱葬岗里爬出来没什么两样。
他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院门，一个瘦小的身影就带着哭腔扑了过来。
“平之哥！”
是灵儿。
小丫头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哭了很久，她冲到林平之面前，看到他这副惨状，吓得小脸更白了，声音都带了颤：“平之哥！你…你怎么伤成这样？！我哥呢？他…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林平之看着灵儿那双纯净又充满恐惧的眼睛，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干又涩。他怎么开口？说你哥为了你，把我卖了，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旁边就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哟，这是去哪儿野了？弄得跟逃难的似的。”
林平之心里一凛，转头看去。只见墨老不知何时己经回到了他那张破藤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破旧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浑浊的老眼半眯着，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玩意儿。
这老东西，明明刚才还在山里帮他处理尸体，这会儿倒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墨老。”林平之低低叫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他现在实在没力气跟这老狐狸绕弯子。
灵儿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转向墨老，带着哭音哀求：“墨老，您…您看到我哥了吗？他早上跟着平之哥出去的，现在还没回来……”
墨老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道：“你那傻哥哥？谁知道跑哪个犄角旮旯躲着去了。胆子比老鼠还小，啧。”
这话说得含糊，却让灵儿身子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却不敢再问，只是用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林平之。
林平之心里堵得难受，他避开灵儿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对墨老道：“墨老，今天……多谢了。”
墨老嗤笑一声，蒲扇指了指他：“谢？拿什么谢？就凭你小子现在这半死不活的德行？”他上下打量着林平之，目光在他怀里那微微鼓起的部位停顿了一下，“命倒是挺硬，屠刚那蠢货栽在你手里，不冤。”
林平之心头一跳，这老家伙果然什么都知道！他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那点从屠刚身上搜刮来的“战利品”。
“放心，老子瞧不上你那三瓜两枣。”墨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不屑地撇撇嘴，“不过，你小子惹祸的本事倒是不小。屠刚死了，青竹会那个姓罗的，可不是什么善茬。他那‘锁魂玉佩’，嘿嘿……”
他又提起了锁魂玉佩！
林平之沉默着，他知道墨老不是在吓唬他。杀了屠刚，只是暂时解决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威胁，却引来了更强大的敌人。罗大当家，炼气后期的高手，还有能克制他“失魂雾”的法器……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请墨老指点一条明路。”林平之咬着牙，忍着腿上的剧痛，朝着墨老躬身行礼。他现在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老家伙虽然神秘莫测，但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首接害他的意思，反而几次三番间接帮了他。
“明路？”墨老用蒲扇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路嘛，倒不是没有……就看你小子，敢不敢走了。”
林平之抬起头，眼神坚定：“我现在还有得选吗？”
“也是。”墨老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你小子是个狠茬，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老子这儿，正好有件麻烦事，缺个你这样的愣头青去办。”
来了！这老狐狸果然有所图！
林平之心里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什么事？”
墨老压低了声音，那干哑的嗓音像是夜枭在低语：“后山，有个废弃的‘兽窟’，知道吧？”
林平之心头一震。后山兽窟？他听说过那地方，据说以前是宗门圈养低阶妖兽的地方，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废弃了，里面又阴又潮，据说还有残留的妖兽和毒虫，平时根本没人敢去。
“知道。”林平之点头。
“兽窟深处，长着一种暗紫色的苔藓，叫‘鬼面藓’。”墨老继续道，“老子炼丹需要那玩意儿。你去给老子采一筐回来。”
鬼面藓？林平之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但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善茬，而且长在兽窟深处……
“墨老，那地方……”林平之有些犹豫，他现在重伤在身，去那种地方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怎么？怕了？”墨老斜睨着他，“放心，那兽窟外围的妖兽，早就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剩下些不成气候的小东西。以你小子现在这狠劲，加上你鼓捣的那些阴损玩意儿，小心点，死不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诱惑：“只要你把鬼面藓给老子弄回来，老子不仅帮你治好这身伤，还能指点你，怎么应付青竹会那个姓罗的。甚至……你那炼气二层的修为，老子也能帮你往上提一提。”
治伤！指点！提升修为！
这三个条件，像三块香甜的诱饵，精准地抛向了濒临绝境的林平之。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伤势不尽快处理，会留下隐患；面对罗大当家，他毫无头绪；修为更是他最大的短板！
去兽窟采药，无疑是火中取栗，危险极大。但留在废丹房，等青竹会查过来，或者伤势恶化，同样是死路一条！
这是一场危险的交易！用命去搏一个渺茫的机会！
林平之看着墨老那看似浑浊，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知道这老家伙肯定没安好心，那兽窟绝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但他没得选。
“好！”林平之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我去！但在我回来之前，灵儿……”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低声啜泣的灵儿。
墨老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这小丫头片子，老子还没兴趣动。废丹房暂时还算安全，青竹会那帮杂碎，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这儿。”
说着，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扔给林平之：“里面是‘生肌散’，外敷，能让你那腿快点好。再给你两天时间养伤，两天后，滚去兽窟。”
林平之接过玉瓶，触手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他紧紧攥住，再次躬身：“多谢墨老。”
墨老不再理他，重新阖上眼皮，像是又睡着了。
林平之拿着药瓶，看了一眼默默流泪的灵儿，心里叹了口气。他没再多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拖着伤腿，挪到自己那堆瓶瓶罐罐旁边，开始清理伤口，敷上生肌散。
药效很好，一股清凉的感觉覆盖了火辣辣的疼痛，伤口似乎真的在缓慢愈合。
但他心里却沉甸甸的。
墨老为什么要鬼面藓？那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兽窟里除了所谓的“小东西”，还有什么危险？这老狐狸到底在谋划什么？
还有灵儿……赵虎的背叛，无疑在她心里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自己这一去兽窟，生死未卜，留下她一个人在这狼窝里……
林平之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实力不够！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强！只有这样，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兽窟……龙潭虎穴，他也得去闯一闯！
他闭上眼睛，开始默默运转体内那微薄的灵力，配合生肌散的药效，加速恢复伤势。两天时间，他必须调整到最佳状态。
废丹房里，只剩下灵儿低低的啜泣声，和墨老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规律的鼾声。
山雨欲来，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林平之，即将主动踏入这场风暴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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