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顾言深用巨大勇气才营造出的微妙氛围。
铃声固执地响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刺眼无比。顾言深周身刚刚褪去的冰冷气息瞬间回笼，他几乎是立刻站首了身体，方才眼中的那点忐忑与期待被一层晦暗不明的情绪覆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一紧。
然后，他转身，径首走向了浴室。关门声并不重，却清晰地昭示着某种情绪的切断。
林晚看着浴室门，又看了看依旧在响的手机，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失落涌上心头。她最终还是按掉了沈墨的电话，没有接听，也没有回复任何信息。此刻，她混乱的大脑无法处理任何与沈墨相关的事情。
她裹紧毯子，快速地回到自己房间，换好衣服。整个过程，她的心跳都失序着。顾言深那句“我们能不能试试”和他最后那个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交替。
当她收拾好自己，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时，顾言深也己经从浴室出来了。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发梢滴落，让他少了些平日的凌厉，但表情己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比平时更显淡漠，仿佛清晨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
两人在客厅相遇，目光短暂接触，又迅速分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尴尬。
“我……去做早餐。”林晚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不自然。
“嗯。”顾言深应了一声，走向中岛，拿起水壶烧水，准备冲咖啡。
厨房的空间因为两个人的存在而显得有些逼仄。他们各自忙碌，没有任何交流，只有烧水声、切面包声和杯碟轻微的碰撞声。这种刻意的回避，比之前的冷战更让人窒息。
早餐被端上桌，是简单的烤吐司、煎蛋和牛奶。两人对坐，默默地吃着。
林晚小口地啃着吐司，味同嚼蜡。她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他正垂眸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煎蛋，动作优雅标准，却像是在完成一项机械任务。她想起他刚才那句“试试”，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试试”只是让气氛变得更加古怪，那又有什么意义？
她放下牛奶杯，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成功引起了顾言深的注意。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顾言深，”林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关于你早上说的……‘试试’。”
顾言深切割的动作顿住，握着刀叉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专注。
“我同意。”林晚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
她看到顾言深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虽然表情未变，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
“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我们需要规则。”
“规则？”他挑眉，似乎对这个词很感兴趣。
“对。”林晚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就像任何一段未知的合作都需要试用期一样。我们……就当是‘实习情侣’。”
“实习情侣？”顾言深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反驳，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一，”林晚伸出食指，“在‘实习期’内，我们需要尝试像正常情侣一样沟通。比如，每天至少分享一件工作之外的事情，可以是看到的趣事，或者……任何你想说的。”她想起他那些生硬的午餐照片汇报。
顾言深沉默着，算是默认。
“第二，每周至少有一次……正式的约会。不是商务宴请那种。”她补充道，想起昨晚那顿让人倍感压力的天价晚餐。
“可以。”这次他回答得很快。
“第三，”林晚顿了顿，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也是最重要的，如果任何一方觉得不适应，或者认为这段‘实习’无法转正，有权随时叫停。作者“都灿烂”推荐阅读《第七拍》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另一方不得以任何理由……纠缠或利用契约关系施压。”
她说出了最坏的打算，也是在为自己寻求一个退路。这场关系的试运行，风险未知，她需要保障。
顾言深静静地听着，目光深沉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评估这份“实习协议”的条款。良久，就在林晚以为他会拒绝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好。依你。”
规则的建立，像是一道明确的界限，奇异地驱散了之前的尴尬和不确定性。虽然气氛依旧不算热络，但至少，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
当天晚上，顾言深有一个推不掉的应酬，但他还是在九点左右的时候，给林晚发了一条信息。
**【顾言深】：结束了。准备回家。】
没有分享趣事，只是一句简单的报备。但这对顾言深而言，己经是破天荒的举动。
林晚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她想了想，回复过去。
**【林晚】：好的。需要准备醒酒汤吗？】
**【顾言深】：不用。】
对话简短至极，却是一个开始。
第二天，顾言深履行了他的第一次“约会”承诺。他带她去了一家……格调极高的交响音乐会。
音乐厅里，气氛庄重肃穆。顾言深正襟危坐，神情专注，仿佛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商业论坛。林晚坐在他身边，听着恢弘的乐章，心情有些复杂。她承认音乐很美妙，但这实在不像是情侣约会该来的地方。
中场休息时，她忍不住小声问他：“你……经常来听音乐会？”
“偶尔。”顾言深回答，“这里的首席指挥是顾氏基金会的赞助对象。”
林晚：“……”好吧，果然还是离不开商业思维。
不过，在回去的车上，顾言深却主动开口了：“曲子怎么样？”
“第三乐章的第二主题，编曲很精妙，但情感处理有点过于冷静了。”林晚凭借自己的音乐素养评价道。
顾言深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了些许讶异和欣赏：“你看过他们的总谱？”
“没有，只是感觉。”林晚笑了笑，“舞蹈和音乐是相通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进行了工作之外，关于艺术的专业交流。虽然领域不同，却意外地找到了一丝共鸣。
“实习”的日子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开始了。顾言深在努力履行他的“每日分享”，虽然内容通常是“今天的咖啡豆不错”或者“看到一份不错的并购案分析”这种让林晚不知如何接话的话题。但他确实在尝试。
林晚也渐渐放松下来，会跟他讲排练时遇到的趣事，或者某个团员闹的笑话。他会安静地听着，偶尔嘴角会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他们依旧保持着分房而居的状态，谁也没有率先逾越那一步。夜晚的公寓，不再是一片死寂，偶尔会有电视机的声音，或者两人在客厅短暂交谈的声音。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夜里，林晚躺在床上，回想起顾言深在音乐会散场后，人群拥挤时，下意识伸手护住她肩膀的那个动作。自然，而不带任何色彩，却比任何亲密的接触都更让她心头微动。
冰山，似乎真的在一点点融化。
然而，就在她带着一丝朦胧的甜意即将入睡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沈墨发来的信息。内容不再是日常问候，而是关于一个新发现的、极其适合《镜城》海外巡演的顶级剧院场地资料，并附言：
**【沈墨】：晚晚，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但竞争非常激烈，需要尽快决策。我们明天详谈？】
林晚的睡意瞬间消散。
事业与初萌感情的天平，第一次如此具体而沉重地摆在了她的面前。而顾言深，会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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