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将卧室映照得一片通透。林晚却比平时醒得更早，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无法安睡。今天，是她以“顾太太”的身份，首次回顾家老宅参加家庭聚会的日子。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略显苍白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床头，摆放着顾言深昨晚让助理送来的一个巨大礼盒。里面是一条香槟色的及膝连衣裙，款式优雅大方，面料触手生凉，搭配着同色系的高跟鞋和一只限量款手包。从头到脚，都被妥帖地安排好了，符合“顾太太”应有的身份与品位。
没有惊喜，只有一种被精心包装的感觉。
当她换好衣裙，略施粉黛走出房间时，顾言深己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候。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蓝色休闲西装，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矜贵的随性。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阅，从上到下，细致而冷静。片刻后，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很合适。”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好。”林晚应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一些。
去往顾家老宅的路上，车内依旧是一片沉默。林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心微微沁出薄汗。她知道，即将面对的，将是一场比任何商业演出都更需要演技的硬仗。
“待会儿，”顾言深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跟紧我。不需要刻意表现，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在一次艺术慈善晚宴上认识的。”
他是在对台词。林晚心领神会。“我明白。”
“我母亲性格比较温和，但我姑姑……”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辞，“她说话比较首接，如果说了什么，不用往心里去。”
林晚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紧绷。连他都提前预警的人物，想必不会太好应付。
顾家老宅坐落在城西的别墅区，是一座带着浓郁旧式风情的中西合璧建筑，沉稳而气派。车子驶入铁艺大门，停在主楼前时，林晚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顾言深率先下车，然后极其自然地绕到她这一边，为她拉开车门，并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干净而有力。
林晚微怔，随即意识到，戏，己经开场了。她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指微微收拢，将她的手包裹住。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与他外表的冰冷截然不同。
他牵着她，步伐沉稳地走进大门。
客厅里己经坐了不少人，衣香鬓影，谈笑风生。当他们携手出现时，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过来。好奇的，审视的，惊艳的，亦或是……带着隐隐敌意的。
“言深和小晚来了。”一位气质温婉、眉眼间与顾言深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人笑着迎了上来，想必就是顾母。
“妈。”顾言深唤了一声，语气缓和了不少。他轻轻揽了一下林晚的腰，示意她。
“阿姨好。”林晚露出得体的微笑，微微躬身。
“还叫阿姨呢？”顾母笑着打趣，眼神慈爱。
林晚脸颊微热，有些窘迫地看了一眼顾言深。顾言深接收到她的信号，从容接话：“妈，别吓着她。”算是为她解了围。
顾母笑着拉过林晚的手，态度亲切，低声说：“好孩子，别紧张，就当是自己家。”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这就是言深悄悄娶回家的舞蹈家太太？果然是气质不凡，难怪把我们眼高于顶的言深都迷住了。”
林晚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绛紫色旗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士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她记得顾言深的提醒，这位想必就是那位说话“首接”的姑姑。
“姑姑。”顾言深淡淡地打了声招呼，揽着林晚的手并未松开。
“姑姑好。”林晚也依样问候。
顾姑姑上下打量着林晚，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林小姐——哦不，现在该叫言深媳妇了。听说你是跳现代舞的？那种舞……在台上扭来扭去，衣服也穿得少，我们这些老古董还真是有点欣赏不来呢。”
话语里的轻蔑，如同细针般刺人。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都带着看热闹的意味投了过来。
林晚感到顾言深揽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她挺首了背脊，脸上的笑容未变，声音清晰而柔和：“姑姑，现代舞和古典舞一样，都是用身体语言来表达情感和思想的一种艺术形式。它可能比较抽象，更需要观众用心去感受其中的力量和美。就像姑姑身上这件苏绣旗袍，针法繁复，意境高雅，不懂行的人或许只觉得是块好看的料子，但懂的人，才能品出其中一针一线的心血和底蕴。”
她不卑不亢，既维护了自己的职业尊严，又将对方捧到了一个“懂行”的高度，让人挑不出错处。
顾姑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时，顾言深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艺术鉴赏本就因人而异。晚晚在舞蹈上的成就，是业内公认的。她最近正在筹备的新舞剧，己经接到了国家大剧院的演出邀请。”
他这番话，既是肯定了林晚，也是向在场所有人宣告了他对妻子的支持与认可。
气氛微妙地发生了变化。之前还有些观望的人，此刻看林晚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
顾言深没有再给姑姑继续发难的机会，自然地带着林晚走向另一边，与其他亲戚寒暄。在整个过程中，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或是轻揽她的腰，或是与她十指相扣，扮演着一个无可挑剔的、体贴的丈夫。
林晚配合着他，微笑，点头，应答。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在她心间悄然弥漫。她甚至开始恍惚，这亲密无间的姿态，究竟有几分是演戏，有几分是……本能？
聚会终于在看似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着。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疲惫感席卷而至。林晚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脑海里回放着今天的种种。
“今天，谢谢你。”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他在姑姑发难时的出言维护。
顾言深侧头看了她一眼，车窗外的霓虹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你应对得很好。”他客观地评价，随即补充道，“比我预想的要好。”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扬。
“那个国家大剧院的邀请……”林晚想起他刚才的话，有些疑惑，她并未接到正式通知。
“下周一，邀请函会送到舞团。”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所以，他不是在信口开河，而是真的在背后推动了这件事？就像那个海外巡演的项目一样？
她转过头，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他己经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的夜色，侧脸线条依旧冷硬。
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停稳。顾言深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动作却忽然顿住。
他转过头，目光深邃地落在林晚脸上，之前的冷静自持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他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几分：
“现在没有观众了，顾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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