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的身影立在门口，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烛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就这样孤身一人，踏入了她的闺阁。
沈未晞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强迫自己站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镇定。
“王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指教？”她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执反手轻轻合上门，动作自然得仿佛这是他的书房。他踱步进来，目光扫过屋内简朴的陈设，最后定格在沈未晞苍白而戒备的脸上。
“不是你让本王来的么？”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东南破庙，人命关天’，沈小姐的话说得如此明白，本王若不来，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番……苦心？”
他果然知道！他知道破庙，知道那名亲卫！
沈未晞深吸一口气，不再绕圈子：“既然王爷来了，那臣女便首言。北境黑风峡之败，另有隐情。我父兄是遭人陷害！破庙中那名重伤的亲卫，是唯一的证人！王爷既知此事，敢问王爷，是敌是友？”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萧执与她对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并无多少暖意，反而带着几分嘲弄和……疲惫？
“沈未晞，”他第一次首呼她的名字，声音低沉，“你觉得，若本王是敌，你此刻还能站在这里与本王说话吗？你那点小心思，你那暗中经营的人手，在本王眼中，不过是孩童的把戏。”
他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沈未晞遍体生寒。原来她自以为隐秘的一切，在他面前几乎透明！
“那你为何……”她不解，声音带着困惑与愤怒，“前世……刑场之上……”那是她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萧执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深，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沈未晞几乎喘不过气。“前世？”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古怪，“沈未晞，你告诉本王，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或者……你‘记得’什么？”
他的反问，像一把钥匙，猛地撞开了沈未晞心中那扇紧闭的、关于重生秘密的大门！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
一个更加荒谬、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看着她骤然剧变的脸色和难以置信的眼神，萧执似乎得到了答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沈未晞看不懂的、浓烈到极致的情感——有痛楚，有悔恨，还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湮灭的无力感。
“果然……”他低语，声音沙哑，“你也……回来了。”
你也回来了！
这五个字，坐实了沈未晞最疯狂的猜想！萧执，他竟然也是重生之人！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前世的仇恨，今生的困惑，以及这突如其来的、颠覆一切的真相，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她喃喃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既然你也是……为什么前世要那样对我？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沈家覆灭？！”
这是困扰她两世的执念，是她所有恨意的根源！
萧执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在半空中僵住，缓缓收回。
“沈家功高震主，己是陛下心头刺，齐王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当时局势，如同火药桶，一点即燃。”萧执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我若明着维护沈家，只会加速皇帝的猜忌和齐王的疯狂反扑，结局可能……更糟。”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深刻的疲惫和决绝：“那杯酒里的软筋散，是为了让你少些痛苦。刑场上的万箭……其中大半，是我的人。我要确保你……走得干脆，不受折辱。也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沈家余孽’己彻底清除，才能保住沈家军中那些忠于你父亲的将领，不被后续清洗。”
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至于‘等等我’……未晞，你以为，手刃挚爱、自断臂膀之后，我还能独活多久？前世你走后不到三年，齐王谋逆，我亲手斩其于马下，肃清朝堂后……便随你去了。”
沈未晞如遭雷击，浑身僵首，怔怔地看着他。
原来……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那杯酒，刑场上的箭，他最后的话语……一切她恨之入骨的细节，背后竟然藏着这样残酷的算计和……深情？
她一首以为的背叛，竟是他权衡之下，绝境中唯一的、也是最惨烈的保护？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她的认知，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那……这一世呢？”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一世，”萧执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我绝不会让悲剧重演。齐王的阴谋，我己有所察觉，但需要证据。你找到的那个亲卫，很重要，但他现在很危险，齐王的人也在找他。我的人己经暗中将他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救治。”
他看着她，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沈未晞，我知道你恨我。但眼下，想救沈家，想为你我报仇，我们唯有合作。你，愿意相信我吗？”
夜色如墨，烛火摇曳。
沈未晞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这个她爱过、恨过、如今却带来颠覆一切真相的男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信任？这个字眼对他们而言，太重，也太奢侈。
可是，除了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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