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沈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暗地里，几股细微的波动正悄然发生。
春桃办事利落，三日后便带回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她屏退左右，将锦囊递给沈未晞，低声道：“小姐，镯子当掉了，死当，换了八百两银票并一百两现银。按您的吩咐，没经府里的手，是通过奴婢远房表兄在当铺做事的关系办的，绝对稳妥。”
沈未晞接过锦囊，指尖触及那冰凉的银票边缘。八百两，对于曾经的她来说，不过是一套头面的价钱，但此刻，这却是她复仇之路上的第一块基石，意义非凡。
“做得很好。”她赞许地看了春桃一眼，从锦囊中取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春桃，“这些你收着，打点用度，不必吝啬。往后用钱的地方还多。”
春桃连忙推辞：“小姐，这太多了，奴婢用不着……”
“拿着。”沈未晞语气坚定，“既要马儿跑，总要给马儿吃草。以后需要你打点的地方只会更多，身边也要有些得力的人，钱财方面，不必拘束。”
春桃这才感激地收下，心中更加坚定了追随小姐的决心。她感觉小姐醒来后，虽变得清冷寡言，心思深沉，但对待自己人，却比以往更加信任和大气。
“小姐，您让打听的西市那个顾十三，有消息了。”春桃压低声音，“那孩子约莫十二三岁年纪，是那一带乞儿的小头目，机灵得很，也挺讲义气。前两日有个老乞丐病得快死了，是他带着几个小乞丐偷……呃，是‘拿’了药铺的一点药材，才勉强救回来。为此还被药铺伙计追着打了一顿，额头都破了。”
沈未晞静静听着，眼神微动。顾十三，果然和前世一样，骨子里存着几分侠义。这样的人，若能施恩得当，往往比那些见利忘义之辈更值得信任。
“他额头伤了？”沈未晞问。
“是，看着还挺严重的，也没钱医治，就胡乱用破布裹着。”
沈未晞略一沉吟，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和几吊铜钱，是她平日打赏下人备用的。她取出约莫五两银子，又拿出一小瓶效果不错的金疮药，递给春桃。
“找个稳妥的生面孔，装作偶然路过的善心人，把银子和药给他。不必说是我，只说是看他小小年纪有义气，心生怜悯。告诉他，若想讨个正经前程，三日后午时，可到城西土地庙后巷等着。”
春桃心领神会：“奴婢明白，这就去办。”
春桃离开后，沈未晞走到书案前，看着那张写满地名日期的纸条。春桃派去的人己经出发，结果如何，尚需等待。她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还需另辟蹊径。
她铺开纸，开始默写。写的不是诗词歌赋，而是前世偶然听父兄谈起过的，关于边关地形、塞外部落风俗、乃至一些简易军械改良的只言片语。这些信息零散，不成系统，但或许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她写得很慢，每一笔都力求精准，同时也在脑中飞速盘算。父亲沈渊手握重兵，镇守北境，是萧执最大的忌惮，也是沈家最大的护身符。但君心难测，功高震主，前世悲剧的根源正在于此。她必须想办法，既要让父亲有所警惕，又不能让他察觉自己重生之事，以免横生枝节。
或许，可以从母亲留下的旧物入手？母亲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虽早逝，但留下不少书籍和手札。借口翻阅母亲遗物，从中“悟”出些道理，再以家书的形式，用探讨、请教的口吻写给父亲，提醒他朝中局势复杂，需谨慎处世，倒是个不易引人怀疑的法子。
想到这里，沈未晞心中稍定。复仇之路漫长，她需得步步为营，既要狠，也要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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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摄政王府，书房内。
萧执正批阅着奏章，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俊美却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
一名身着灰衣的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单膝跪地：“主子。”
“说。”萧执笔尖未停，声音淡漠。
“沈小姐醒来后，除了砍尽院中梅树，并无其他异常举动。与庶兄沈未明在花厅见过一面，似乎有些不快，沈未明离去时脸色难看。此外，其贴身丫鬟春桃近日曾暗中出府，去了西市当铺，当掉了一对赤金芙蓉镯，换了些银钱。另……似乎派人打听过一个西市的小乞儿。”
萧执批阅的笔微微一顿。赤金芙蓉镯……他记得，那是去年她生辰时他所赠。她竟当掉了？还去打听了乞儿？
砍梅，当镯，打听乞儿。
这一连串的举动，透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反常的冷静，完全不像他认知中那个娇憨明媚、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未晞。摔了一跤，当真能让人性情大变至此？
还是说……这疏离之下，隐藏着别的什么？
他放下朱笔，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刑场上，她最后看向他的眼神，那彻骨的恨意与绝望，即便隔世，回想起来依旧让他心口莫名一窒。
他挥去那莫名的不适感，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清：“继续盯着。一应举动，无论巨细，随时来报。”
“是。”暗卫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阴影之中。
萧执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沈府的方向，眸色深沉如夜。
沈未晞，你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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