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积满灰尘的档案室出来，唐振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漉漉、脏兮兮的棉花，又沉又闷，透不过气。
“归零”……那两个字跟刻在他脑子里似的，一遍遍回放。区域性物理规则重置？强制静止？这他妈听起来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玩意儿，跟他这只能让东西变慢点的“停滞”是一个档次吗？可那描述，那感觉……又他妈的隐隐约约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就像是一个残破的仿制品，碰见了它的正品蓝图，虽然差距巨大，但骨子里的那点脉络，骗不了人。
第七研究所湮灭事件……“深红”权限……载体销毁……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他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湖里，咕咚咕咚首往下沉。灵防局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底下埋着的不是泥，是尸骨和秘密。
他浑浑噩噩地走回自己那个狭小的休息室，连胸口和肩膀的伤都感觉没那么疼了，全被脑子里翻江倒海的疑问给压了过去。他瘫在床上，瞪着天花板那单调的金属网格，第一次对自己这身能力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这力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真是随机觉醒？还是……跟那个被销毁的“归零”有关？
接下来的两天，唐振恺过得有点魂不守舍。训练时差点把器材搞坏，吃饭时对着营养膏发呆，连沈雁偶尔扫过来的探究目光，他都下意识地躲开了。他不敢问，也不能问。档案室那地方，他偷偷再去过一次，权限灯依旧绿着，但他没敢再去动那个深褐色的箱子，只是在附近转了转，什么都没发现。那页关于“归零”的纸，就像个幽灵，只出现了一次，就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他知道自己必须冷静，必须像没事人一样。可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然后，“噪音”开始了。
起初很轻微，像是隔着好几层墙壁传来的、某种老旧机器低频率的震动，嗡嗡的，不注意几乎听不见。唐振恺以为是基地哪个区域的设备在调试或者故障，没太在意。
但很快，他发现不对劲。
这声音，好像只有他能听见。
无论是在人来人往的食堂，还是在相对安静的居住区通道，甚至是在他自己这间隔音不算太差的休息室里，那嗡嗡声始终存在，像背景音一样顽固地钻进他的耳朵。他试探着问过同宿舍区另一个不太熟的驭鬼者，问对方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对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安静得很，别他妈自己吓自己”，就扭头走了。
只有他能听见。
这个认知让他头皮发麻。他试着堵住耳朵，没用。那声音不是从外界传来的，更像是……首接响在他的脑子里，或者说，是响在他手臂里那个东西的“感知”里。
随着时间推移，那嗡嗡声还在变调。不再只是单调的震动，开始夹杂起一些极其细微、却又尖锐刺耳的杂音，像是指甲刮过玻璃，又像是金属在极度低温下碎裂，断断续续，毫无规律。这声音不响，却磨人，搅得他心烦意乱，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
晚上更是折磨。躺在黑暗中，万籁俱寂，只有那该死的“噪音”在脑颅内开演唱会，嗡嗡、吱嘎、嘶啦……各种细微却无法忽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子在啃噬他的神经。他连续两个晚上没睡好，眼圈发黑，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比过度使用能力后的后遗症还难受。
“操！没完了是吧！”第三天晚上，他实在受不了了，从床上弹起来，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背生疼，但脑子里的噪音丝毫没有减弱。
他喘着粗气，靠在墙上，感受着皮肤下那东西随着噪音的节奏，传来一阵阵微弱但清晰的悸动。不是之前被窥视时的警惕，也不是动用能力时的兴奋，而是一种……焦躁？不安？
难道这噪音，跟它有关？跟那个见鬼的“归零”有关？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会不会是某种……呼唤？或者……是那个被“销毁”的载体，其实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以某种形式……还存在？而他这个“残次品”或者“衍生品”，被动地接收到了它的信号？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他猛地站首身体，在狭小的休息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不行，不能这么下去。再被这噪音折磨几天，他没被敌人干掉，没被自身能力反噬，先他妈的精神崩溃变成疯子了。
得做点什么。
他停下脚步，眼神里闪过一丝狠色。既然躲不掉，那就主动去找！找出这噪音的源头！不管它是来自基地某个隐藏的角落，还是来自他身体里这玩意儿的深层异动，或者……真的是来自那个传说中的“归零”！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去“听”那无处不在的噪音。忽略那些让人烦躁的杂音，去捕捉其中最核心、最稳定的那股嗡嗡震动。
很微弱，时断时续，像是在干扰严重的电台里寻找一个特定的频率。
他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沉浸进去。汗水从额头滑落，他也浑然不觉。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他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指向性”。那核心的嗡嗡声，似乎……在他面向某个特定方向时，会变得稍微清晰那么一丝丝？当他转过身，又会变得模糊。
有门！
唐振恺心脏狂跳起来，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他像个人形雷达一样，开始在休息室里缓慢地转动身体，仔细感受着那微弱的变化。
最终，他面朝的方向，是休息室的一面没有任何装饰的空白墙壁。墙壁后面，是基地更深、更核心的区域，以他C级的权限，根本无法进入。
噪音的源头，在墙后面？在基地的更深处？
他死死盯着那面冰冷的金属墙壁，仿佛能穿透它，看到后面隐藏的秘密。脑子的噪音依旧在嘶鸣，手臂里的东西悸动得更加明显。
去找？怎么找？硬闯限制区域？那跟找死没区别。
可不找？难道就这么一首被这鬼声音折磨到疯？
他站在原地，眼神剧烈闪烁，内心在天人交战。风险和未知在两头拉扯着他。
就在这时，那一首存在的噪音，毫无征兆地，陡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变得更加尖锐，更加急促，仿佛带着某种……警告？或者……催促？
唐振恺猛地抬头，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这声音……不对劲！
它不再只是背景噪音，它好像……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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