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恺浑身的肌肉都绷成了铁块，手里的电击棍攥得死紧，指节嘎嘣响。雨水糊住了眼睛，他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佝偻老头。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摸到身后的？他刚才全神贯注在那保险柜上，竟然一点没察觉！
是这垃圾场的流浪汉？还是……冲着他来的？
老头推着那辆吱呀乱响、堆满废品的三轮车，浑浊的眼珠子在唐振恺和那破保险柜之间慢悠悠转了一圈，脸上那些深得像刀刻的皱纹动都没动。他没理会唐振恺那副如临大敌的架势，反而慢吞吞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那盒子……沾着晦气，不吉利。”他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指了指保险柜缝隙里的黑木盒子，“小娃娃，不懂就别乱碰，当心惹祸上身。”
唐振恺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果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你是什么人？”唐振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他右胳膊里那东西，在老头出现后，躁动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压力稍稍压制了，但那种指向黑木盒子的“饥饿感”依旧清晰。
老头没首接回答，反而慢悠悠地把三轮车支好，从车斗里翻出一个脏兮兮的、看不出原色的水壶，拧开，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那姿态，压根没把唐振恺手里的电击棍当回事。
“我？”老头放下水壶，用袖子擦了擦嘴，浑浊的眼睛瞥向唐振恺，特别是他那只下意识护着的右臂，“一个收拾破烂的，顺便……看看有没有迷路的小狗，别掉阴沟里淹死。”
他话里有话！唐振恺心脏缩紧。这老东西绝对看出点什么了！他知道自己胳膊的异常？还是知道自己被追捕？
“你到底想干什么？”唐振恺不敢放松警惕，脚下微微移动，寻找着随时能发力逃跑或者攻击的角度。这老头给他的感觉，比面对那俩鬼商的人还让他心里没底。
老头咧开嘴，露出几颗发黄的残牙，笑得有点渗人：“不干什么。看你蹲这儿半天了，跟那破盒子大眼瞪小眼，好心提醒你一句。那玩意儿，是‘养魂龛’的边角料做的，里面封着一缕快散架的‘残魄’，没啥大用，倒是挺招苍蝇。”
养魂龛？残魄？这些词唐振恺听都没听过，但光听名字就一股子邪气。他胳膊里的东西对那盒子蠢蠢欲动，难道就是想“吃”里面那缕“残魄”？
“你懂这些？”唐振恺试探着问，眼神依旧锐利。
“活得久了，啥破烂玩意儿都见过点。”老头含糊地应了一句，目光再次落到唐振恺的右臂上，这次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你身上那‘东西’……倒是有点意思。饿了吧？”
一句话，像冰锥子首接扎进唐振恺心里！他浑身一僵，差点没忍住首接把电击棍捅过去！
这老头不仅知道，他还一眼看穿了自己现在的状态！
“别紧张。”老头摆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老头子我要是想害你，刚才就不会咳嗽那一声了。”他顿了顿，看着唐振恺那副惊疑不定、随时准备拼命的模样，叹了口气，像是有点无奈，“小子，你这样东躲西藏，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下次运气不好，碰到的可就不是这种没什么嚼头的‘残魄’了。到时候，你身体里那饿急眼的玩意儿，指不定把你一起拖进鬼门关。”
唐振恺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老头说的他妈的全对！他就是在瞎撞！这次是运气好，只是个“小点心”，下次呢？下下次呢？这鬼东西的“饭点”可不等他！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他。他就像抱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的炸弹，在漆黑的悬崖边上乱跑。
老头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他慢吞吞地从破雨衣内侧的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张皱巴巴、边缘都起毛了的纸条。纸条很普通，像是从哪个旧本子上随手撕下来的。
“拿着。”老头把纸条递过来，动作随意得像递一根烟。
唐振恺没接，警惕地看着他。
老头也不在意，首接把纸条放在了旁边一个半塌的破柜子上。“城南，老轴承厂后身，有个叫‘老王废品站’的地方。你要是不想哪天饿疯了或者被人抓去切片，就去那儿碰碰运气。跟看门的老王头说，是‘收破烂的老李’让你来的。”
说完，他不再看唐振恺，重新推起他那辆吱呀作响的三轮车，佝偻着背，慢悠悠地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水，朝着垃圾场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就被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和迷蒙的雨幕吞没了身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唐振恺站在原地，浑身湿透，像个傻子。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他看看老头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柜子上那张被雨水迅速打湿、字迹开始模糊的纸条，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老头……到底是谁？“收破烂的老李”？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那个“老王废品站”又是什么地方？龙潭虎穴？还是……一线生机？
他右胳膊里的饥饿感还在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时间不多了。
冒险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头？还是继续靠自己在这绝望的迷宫里乱撞？
他死死盯着那张纸条，仿佛要把它烧出两个洞来。老头最后那句话在他脑子里盘旋——“不想饿疯了或者被人抓去切片……”
操！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起那张湿漉漉的纸条，看也不看，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又或者……是通往另一个未知陷阱的门票。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散发着阴冷波动的破保险柜，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老头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开。
这一次，他的脚步虽然依旧匆忙，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盲目，多了一丝被指引的、沉重而决绝的方向感。
雨，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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