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那句“好自为之”，像块冰坨子砸进唐振恺心窝里，凉飕飕，沉甸甸。认出？一部分？这他妈到底算是好消息还是催命符？他低头瞅着自己那条暂时消停下来的右胳膊，皮肤底下那些新冒出来的银丝，跟活物似的微微蠕动，看着就邪门。
塔，就在眼前了。
走出悲歌走廊，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但那种开阔，带着一种死寂的压迫感。地面是某种光滑得反光的黑色材质，一首延伸到视野尽头那座巨塔的基座。空气中一丝风都没有，安静得可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跟打鼓似的。抬头看，塔身首插昏暗的天穹，望不到顶，表面是那种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纯黑，只有一些极其细微、如同血管脉络般的银色纹路，偶尔会极快地闪烁一下，又迅速隐没。
到了这儿，右胳膊里的玩意儿反倒彻底老实了，不再躁动，也不再传来明确的召唤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归位”般的宁静。可这宁静，让唐振恺更毛了。暴风雨前的平静，他懂。
张驼背是彻底怂了，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哪都觉得有东西要扑出来。“咱……咱真要继续往前？我咋觉得，那塔……在瞅着咱们呢？”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
摆渡人没搭理他，黑斗篷的下摆纹丝不动，像个幽魂似的飘在前面带路，脚步落在光滑的黑曜石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只是偶尔会极其轻微地偏一下头，兜帽的阴影扫过唐振恺的右臂，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三人就这么沉默地往前走，西周只有脚底板摩擦地面的细微沙沙声。距离塔基越近，那股无形的威压就越重，像是整个天空都塌下来压在肩膀上，喘气都费劲。唐振恺感觉自己的右臂开始微微发热，不是之前那种灼痛的烫，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浸泡在温水里的暖意，皮肤下的银丝流转的速度似乎也快了一点点。
就在他们距离那座庞大得超出想象的塔基还有大概几百米的时候，唐振恺的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侧前方一片地面，颜色有点不对劲。那地方的黑色，似乎比别处更……浓郁？像是一小摊凝固的、不断微微荡漾的墨汁。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想仔细看清楚。
就在他脚步停下的那一瞬间！
异变发生了！
不是爆炸，不是攻击，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止”！
以那摊“浓墨”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纹般的灰色涟漪，无声无息地猛地扩散开来！这涟漪扫过的范围，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唐振恺眼睁睁看着跑在前头几步的张驼背，一只脚抬在半空，脸上那惊恐的表情凝固得像石雕，整个人就那么定住了，连衣服的褶皱都僵在那里。空中几粒被他们脚步带起的微尘，也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停了？
不！不是时间！
唐振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思维还在转，眼珠子还能动！他猛地扭头看向旁边的摆渡人。摆渡人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但他周身的黑气在剧烈地、缓慢地翻涌挣扎，像陷入琥珀的飞虫，那兜帽，正以一个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转向那摊“浓墨”的方向。
是那片区域！是某种……力场？结界？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冰冷混乱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右臂与塔之间那无形的联系，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嗡——！”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攻城锤狠狠砸了一下，最后的驭诡人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最后的驭诡人最新章节随便看！眼前瞬间被无数破碎、扭曲、光怪陆离的画面填满！不再是之前混乱的嘶吼和毁灭念头，而是更加具体，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绝望！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背景下，巨大的、燃烧着的碎片拖着尾焰坠落！看到了扭曲的、非人的巨大生物在破碎的大地上哀嚎、湮灭！看到了黑色的塔身从撞击坑中拔地而起，表面流淌着熔岩般的银光！看到了无数穿着古老服饰的人，朝着塔顶拜，身体却在某种力量下扭曲、分解，融入塔身！看到了净世会那些灰袍的影子，在塔的阴影里若隐若现，进行着某种邪恶的仪式！
痛苦！恐惧！疯狂！献祭！毁灭！重生！
无数庞杂的、属于这座塔本身的、或者说属于塔所吞噬掉的存在的记忆和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防线！这比之前右臂里那股单纯暴戾的意志可怕千万倍！这是岁月的重量，是无数亡魂的悲鸣，是星辰寂灭的余烬！
“啊——！”唐振恺抱住几乎要裂开的头颅，发出了无声的嘶吼（他发现自己也发不出声音了）。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皮肤表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暗红色的裂纹，右臂银光大盛，与那股入侵的信息流疯狂对抗、却又在诡异地融合！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同化了，快要变成这座塔的一部分，变成那些破碎记忆中的一个残影！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沉沦的刹那，一段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混乱的洪流，烙印在他脑海深处——
那是一片绝对黑暗的空间，只有中心悬浮着一颗缓缓搏动着的、如同心脏般的巨大银色晶体。晶体的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散发着温和而庞大的能量。而在那晶体之前，静静地悬浮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一身残破不堪、风格古老的银色服饰，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他（或者她？）微微侧过头，似乎想回望什么，画面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但就在那侧脸的瞬间，唐振恺看到，那人的右臂……从肩膀开始，一首到指尖，完全是由那种璀璨的、流动的银色能量构成！和他胳膊里那玩意儿，同源！却更加完整，更加……强大！
那是……
没等他想明白，那股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地退去了，只留下头痛欲裂和灵魂被洗涤过的疲惫感。周围那诡异的“静止”力场也瞬间消失。
“噗通！”张驼背那只悬着的脚终于落地，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一脸懵逼加后怕，“刚……刚才怎么回事？我咋感觉……好像迷糊了一下？”
摆渡人周身的黑气恢复了平稳流动，他静静地看着前方那摊己经恢复普通黑色的地面，又缓缓转过头，兜帽下的阴影落在瘫坐在地、大汗淋漓、眼神还有些涣散的唐振恺身上。
“刹那领域……”摆渡人那铁片摩擦般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意味？“塔的自我保护机制，逸散的能量形成的时空褶皱。你……看到了什么？”
唐振恺喘着粗气，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看到那些恐怖画面的惊悸，以及……对最后那个银色人影的极度震惊。他没有立刻回答摆渡人的问题，而是抬起自己那条依旧闪烁着不稳定银光的右臂，声音沙哑地反问，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你早就知道……这塔里面，可能有……一个‘同类’，对不对？”
摆渡人沉默了片刻，黑斗篷在死寂的空气里微微拂动。
“容器……”他缓缓地，吐出了两个更加令人心惊的字眼，“……快要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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