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唐振恺是蜷缩在床上睡的，面朝墙壁，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面。即便这样，他还是觉得不安全，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的后脑勺。
睡到半夜，他开始做梦。
梦里他站在一条很长很长的走廊里，两边是数不清的门，所有的门都关着。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把影子拉得老长。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拖沓，缓慢，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他想跑，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他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他看见前方墙上挂着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他的脸，苍白，惊恐，汗珠从额头滚落。而在他的身后，站着那个灰色人影——依然是背对着他，但这次离得极近，几乎就贴在他背上。
他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镜子里，那个灰色人影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转头。
先是看见苍白的下巴，然后是干裂的嘴唇，再是...
唐振恺猛地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喘着气，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宿舍里一片寂静，只有王强轻微的鼾声。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惨白的光斑。
他颤抖着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十七分。
又是这个时间。
他不敢再睡，睁着眼睛首到天亮。每次闭上眼睛，那个梦中灰色人影转头的画面就会浮现，吓得他立刻清醒。
第二天，他的状态明显不对了。
上课时他总是走神，老师点名让他回答问题，他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同桌推了他好几次，他才茫然地站起来，根本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
“唐振恺，你没事吧？”下课后，班长老李关切地问，“你脸色很差啊。”
“没事，就是没睡好。”他勉强笑了笑，感觉自己的嘴角都在发抖。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更是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吓一跳的事。
当时他正低头扒拉着米饭，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那种熟悉的被注视感又来了。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声。
“你干嘛？”坐在对面的王强被他吓了一跳。
唐振恺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食堂的玻璃窗。在窗户的反光里，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灰色背影，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它在那儿...”他喃喃自语。
“谁在那儿？”王强顺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来来往往的学生。
唐振恺指着窗户：“那个灰色的人影，背对着我们的，你没看见吗？”
王强凑近窗户仔细看了看，又回头看看唐振恺指的方向，一脸困惑：“哪儿有人啊？恺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窃窃私语。唐振恺能看见他们眼中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可能...可能是我看错了。”他讪讪地坐下，感觉脸上发烫。
但从那天起，他变得越来越敏感。任何来自背后的声响都能让他惊跳起来——同学拍他肩膀，身后有人叫他，甚至是风吹动门的声音。
他开始避免背对着门窗坐，上课总是抢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在宿舍里，他也总是面朝门口，就连洗澡时都要不停地转身，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身后。
“恺哥，你这样不行啊。”王强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唐振恺神经质地笑了笑，“我又没病。”
“可是你...”
“我说了我没事！”他突然提高音量，把宿舍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歉：“对不起，我...我可能就是太累了。”
然而情况在继续恶化。
第二个晚上，他又做了类似的梦。这次是在一个空旷的教室里，他坐在课桌前，那个灰色人影就坐在他前一排，依然是背对着他。然后，它开始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头...
他再次惊醒，浑身冷汗。
第三天，他的黑眼圈己经重得像被人打了两拳。上课时他总是忍不住回头看教室后门，频率高到连老师都注意到了。
“唐振恺，后门有什么好看的吗？”老师半开玩笑地问。
全班同学都转头看他，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
最可怕的是，他开始在白天也产生幻觉。有时在走廊里走着走着，眼角余光就会瞥见一个灰色的背影一闪而过。等他猛地转头，却什么也没有。
有时在教室里，他会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对着他脖子吹气，冰凉冰凉的。可当他惊慌地转身，只看见后排同学疑惑的表情。
“你真的没事吗？”连李明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
唐振恺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他知道没人会相信他，只会觉得他疯了。
那天晚上，王强终于忍不住了。等另外两个室友都出去后，他关上门，严肃地看着唐振恺。
“恺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唐振恺蜷缩在床上，抱着膝盖，眼睛死死盯着宿舍门：“看见什么？”
“就是...那个。”王强压低声音，“那个背对着的人影。”
唐振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王强的眼睛。
“你真的看见了，对不对？”王强的声音带着恐惧，“和张浩他们看见的一样？”
长时间的沉默后，唐振恺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久了。”唐振恺的声音沙哑，“从第一个水坑倒影开始。”
王强倒吸一口冷气：“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什么？说我能看见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鬼影？说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唐振恺苦笑，“你们只会觉得我疯了。”
“可是...”
“没有可是！”唐振恺突然激动起来，“它就在那儿，一首跟着我，在镜子里，在窗户上，在梦里...我甩不掉它！”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些天积压的恐惧和绝望终于爆发了。
王强被他的状态吓到了，连忙安抚：“好好好，我们不说了。你冷静点。”
那天晚上，唐振恺不敢睡觉，他怕一闭眼又会梦见那个转头的人影。王强陪他熬到凌晨两点，最后撑不住睡着了。
宿舍里只剩下唐振恺还醒着，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墙上的挂钟。
滴答，滴答，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
就在指针指向三点十七分时，他忽然听见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
拖沓，缓慢，一步一步，从走廊尽头传来。
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的呼吸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宿舍门口。
然后，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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