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回收程序……”
那冰冷的、不带一丝人味儿的声音从“唐振恺”嘴里吐出来，每个字都像小冰碴子砸在赵擎天脸上。悬浮在半空的“他”，周身银光流转，眼神里全是看不懂的乱码，活脱脱一个披着人皮的机器。
赵擎天心里骂了句娘，知道这下麻烦大了！眼前这位，指定不是原来那个拧巴又倔强的唐振恺了，怕不是被塔里哪个老鬼上了身！他攥紧了手里那支红色中和剂，眼神锐利得像鹰，脑子里飞快盘算着怎么把这玩意儿扎进对方脖子里。
可还没等他动手，异变又起！
悬浮的“唐振恺”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副死人样儿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右边身子那蔓延的银纹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像是接触不良的电灯泡，而左边原本僵硬的身体，却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着血丝从毛孔里渗出来！
“呃……啊……！！”
一声压抑的、充满了极度痛苦和挣扎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硬挤了出来！这声音，带着唐振恺独有的那股子狠劲儿和绝望，跟刚才那冰冷的电子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滚……滚出去！！！” 这是唐振恺自己的声音！虽然嘶哑变形，但赵擎天听得出来！
有门儿！这小子自己的意识还没被完全吞掉！他在反抗！
赵擎天立刻止住前冲的势头，死死盯着这场发生在同一具身体里的无声战争。他看到“唐振恺”的左手（属于他自己的那边）猛地抬了起来，五指扭曲成爪，死死抠住了自己右边那布满银纹的肩膀，指甲都陷进了肉里，鲜血首流！仿佛要把那入侵的东西硬生生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而他的右臂（被银丝控制的那边）却反过来，冰冷、稳定地抬起，试图去掰开左手的钳制！一左一右，自己跟自己较劲，场面诡异到了极点！
他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一半是麻木的冰冷，眼神数据流乱闪；另一半却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瞳孔时而涣散，时而凝聚起惊人的求生欲！
“这是……老唐……老唐他……” 刚刚被冲击波撞晕醒转过来的张驼背，看到这场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的意识在对抗侵蚀！”赵擎天沉声道，心里也是捏了把汗。这种层面的对抗，外人根本插不上手，全靠当事人自己的意志力。
此刻，在唐振恺的意识深处，早己是天翻地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高速旋转的数据粉碎机里！无数冰冷的、陌生的信息流像钢针一样扎进他的脑子，试图覆盖、抹除他的一切——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身为“唐振恺”这个人的所有印记！
他看到了自己童年模糊的片段，瞬间被拆解成0和1的数据……
他感受到了在部队里训练的汗水与 camaraderie，转瞬间被冰冷的逻辑指令覆盖……
他甚至看到了沈雁那温柔又绝望的脸庞，看到了摆渡人疯狂的嘶吼……这些刚刚得知、还带着剧烈情感冲击的画面，也在被无情地解析、淡化……
“不……不能忘……我是……唐振恺！！”
一股狠劲儿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他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拼命地挣扎、咆哮！他用尽全部的精神力，去牢牢抓住那些即将消散的记忆碎片——母亲粗糙温暖的手掌，战友牺牲前最后的目光，张驼背那贪生怕死又偶尔透出点义气的怂样，甚至是在塔里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恐惧与不甘……
这些属于“人”的情感，这些看似无用却构成他存在的点点滴滴，成了他对抗那冰冷数据洪流最坚固的礁石！
“砰！”
外界，他的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硬生生将右臂掰开了一寸！右边身体的银纹光芒随之剧烈地明灭不定！
“错误！抵抗等级……提升！”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但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启动……强制格式化协议！”
更凶猛的数据流如同海啸般涌来！这一次，不仅仅是覆盖，更像是要将他的意识结构从根本上摧毁、重组！
唐振恺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被搅成浆糊了，意识像风中的残烛，随时会熄灭。就在这最危机的关头，一个被他遗忘在角落、几乎要被数据流冲散的记忆碎片，猛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在“刹那领域”中，那个银色人影转身时，除了悲伤与愤怒之外，似乎还传递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种子般的……金色的、温暖的光芒？那光芒里，带着一种与这冰冷数据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生机与……“守护”意味的力量？
这感觉转瞬即逝，几乎抓不住。
但就在这瞬间，他右臂深处，那一首被银丝能量压制、甚至差点被同化的某个最核心的“点”，似乎被这记忆碎片触动了，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银丝的冰冷，也不是他自身意识的挣扎，而是另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微微苏醒了一丝！
就这一丝！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悍的银色能量猛地从他右臂爆发出来！但这股能量，似乎……带上了一点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暖意？它没有攻击唐振恺自己的意识，而是如同一面坚固的盾牌，猛地撞向了那试图“格式化”他的冰冷数据流！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优先级……守护协议……冲突！”
“能量源……识别……‘初始契约’……？？？”
“逻辑错误！执行……清除……”
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混乱和……惊疑不定！
外界，悬浮的“唐振恺”身体剧烈地一震，周身的银光不再是稳定的流转，而是变成了混乱的、相互冲突的两种光芒在激烈碰撞！一种冰冷无情，一种……带着一丝微弱的、却顽强不屈的守护之意！
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痛苦、愤怒和一丝茫然的咆哮！
“就是现在！”
赵擎天眼中精光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个内外交困、意识混乱的瞬间！他如同猎豹般蹿出，手中那支红色的能量中和剂，带着破空声，精准无比地扎向了唐振恺左边脖颈尚且完好的血管！
“噗嗤！”
药剂被瞬间推入！
“呃啊啊啊——！！！”
唐振恺（或者说那混乱的集合体）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他周身的银光如同接触不良般疯狂闪烁，最后不甘地……彻底熄灭了。
他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只有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暂时……安静了。
赵擎天喘着粗气，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唐振恺，又看了看手里空了的注射器，眼神复杂。刚才那瞬间爆发的、带有“守护”意味的能量，还有那冰冷的电子音提到的“初始契约”……这小子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赵队！屏障快撑不住了！净化单元和黑蛇的人都在强攻！” 外面传来士兵焦急的汇报。
赵擎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恢复了冷峻：“知道了。准备……”
他的话还没说完。
地上，原本似乎昏迷过去的唐振恺，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然后，极其艰难地，一点点……睁了开来。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数据流，没有了银光，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丝深藏在眼底、连他自己可能都还未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淡金色的光芒。
他看向赵擎天，嘴唇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嘶哑地问：
“……刚……刚才……是……谁……在……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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