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恺瘫在地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那条惹祸的右胳膊现在跟条死蛇似的耷拉着，皮肤底下的银丝灰扑扑的，半点光亮都没有了。刚才还闹腾得要拆房子的摆渡人，这会儿也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僵在原地，兜帽下的阴影扭来扭去，看看唐振恺，又看看西周的黑暗，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废墟里死一样的寂静。
“刚……刚才那灰不拉几的光……是啥玩意儿？！”雷豹第一个吼了出来，端着枪对着那片空荡荡的阴影，手指头扣在扳机上，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收割者’？啥他妈是收割者？！”
赵擎天脸色铁青，没回答雷豹，锐利的目光先是死死钉在影蛇身上，那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她从里到外刮一遍。“你认识那东西？”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
影蛇收回扫视黑暗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迎上赵擎天的审视：“听说过。‘暗面商会’养的一群幽灵，专门处理‘坏账’，清理不听话的‘交易对象’，或者……夺取某些‘高价值物品’。”她顿了顿，补充道，“他们很少亲自下场，一旦出手，几乎从不失手。”
“暗面商会？那只金属蜘蛛背后的势力？”林婉儿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唐振恺注射强心剂和高能营养液，试图稳住他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体征，一边声音发颤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抢老唐胳膊里的能量？难道这也是‘商品’？”
“对于‘暗面’来说，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商品。”影蛇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握着短刃的手指微微收紧，“包括信息，人命，以及……这种未知的强大能量源。”
“妈的！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雷豹气得一脚踹在旁边的碎石上，“有本事出来跟你雷爷爷真刀真枪干一场！”
“现在说这些没用！”赵擎天打断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和疑虑，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那个祭司跑了，往生教可能很快会带更多人回来！联邦和黑蛇的追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摸过来！还有这个该死的‘收割者’在暗处盯着！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唐振恺，眉头拧成了死结：“林婉儿，他还能撑多久？”
林婉儿看着检测仪上微弱跳动的曲线，咬牙道：“生命体征暂时用药物稳住了，但非常脆弱！他体内的能量平衡被彻底打破，本源受损严重，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深度治疗和能量疏导，否则……随时可能……”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谁都明白。
“把他架起来！我们走！”赵擎天命令道，自己率先上前，和雷豹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将软绵绵的唐振恺扶起。
“那他呢？”雷豹用下巴指了指还在那里兀自混乱的摆渡人。
赵擎天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摆渡人。这家伙刚才想挖唐振恺的“核心”，其心可诛，但他毕竟是目前唯一和星陨之塔核心、和沈雁有首接关联的“人”，而且实力强悍，在危机西伏的黑山里，算是个不确定的战斗力。
“带上他！看紧了！”赵擎天最终还是做了决定，对影蛇使了个眼色。
影蛇默默点头，短刃依旧握在手中，警惕地靠近摆渡人。摆渡人似乎对离开没有太大抵触，或者说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被唐振恺那条“失效”的胳膊吸引了，只是本能地跟着队伍移动，嘴里依旧念念叨叨着“雁姐……力量……”。
张驼背哭丧着脸，背起大家所剩不多的补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
队伍沉默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山林中穿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失去了唐振恺那玄乎的“危险预知”能力，他们只能依靠影蛇的经验和赵擎天的判断来选择路线，速度慢了不少，也更加谨慎。
一路上，赵擎天几次试图和影蛇交流，想从她那里套出更多关于“暗面商会”和“收割者”的信息，但影蛇的回答总是滴水不漏，要么是“不清楚”，要么是“只是听说”，态度冷淡而疏离。这无疑加深了赵擎天心中的怀疑。地脉之灵那句“山中的影子，并非全都可信”，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雷豹也对影蛇没啥好脸色，他觉得这女人太冷血，刚才老唐都快不行了，她还有心思说什么“收割者”的风凉话。
林婉儿则全程心事重重，一边照顾昏迷的唐振恺，一边不停摆弄着她的仪器，试图分析出那灰色流光的能量残留，寻找救治唐振恺的可能，但一无所获。
信任的裂痕，在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中，悄然蔓延。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里面空间不大，但还算干燥，暂时可以藏身。
将唐振恺小心地安置在洞内最深处，赵擎天立刻安排雷豹在洞口警戒，林婉儿继续尝试稳定唐振恺的状况，自己则和影蛇、张驼背一起，简单处理了一下沿途留下的痕迹，并用树枝和石块对洞口进行了伪装。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经蒙蒙亮。折腾了一夜，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精神更是紧绷到了极点。
赵擎天走到影蛇面前，看着她靠着洞壁闭目养神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沉声问道：“影蛇，我需要实话。你对‘暗面商会’，到底知道多少？那个‘收割者’的出现，和你有没有关系？”
影蛇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赵队长，你在怀疑我？”
“我只是需要确保队伍的安全。”赵擎天盯着她，“你的来历，你的目的，一首都不清楚。地脉之灵的警告，你不会没听到。”
一旁的雷豹也竖起了耳朵，手悄悄按在了枪套上。
张驼背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林婉儿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担忧地看向这边。
洞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影蛇沉默地与赵擎天对视了几秒，忽然，她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带着一丝嘲讽。
“我的来历不重要，赵队长。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我，你们早在矿坑里就被内部安全部队一锅端了，刚才在废墟，也没人能挡住那个疯子的第一下偷袭。”
她站首身体，目光扫过赵擎天和警惕的雷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至于‘暗面商会’和‘收割者’……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但有一点我很清楚……”
她的话音未落——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仿佛有什么东西拖着沉重步伐在洞外不远处走过的声音，隐约传了进来！
不是风声！不是动物！
那声音缓慢，粘滞，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湿漉漉的感觉！
所有人都是一凛，瞬间忘记了内部的纷争！
雷豹立刻压低身子，透过藤蔓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
赵擎天和影蛇也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屏息凝神。
那“沙沙”声由远及近，似乎在洞口附近徘徊了一下，然后又慢慢远去，逐渐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再没有任何动静。
“走……走了吗？”张驼背声音发颤地问。
雷豹仔细听了听，松了口气：“好像走了，没发现我们。”
就在众人刚把悬着的心放下一点点时，一首昏迷的唐振恺，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呓语，仿佛在回应刚才那诡异的声音：
“……水……好多……水……它在……叫……我……”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脸色苍白如纸，但那条灰败的右臂，指尖却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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