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色的数据流，不再仅仅是倒映在肖乐天死寂的瞳孔中。
它，溢出来了。
如同决堤的血河，那粘稠不祥的猩红光芒从肖乐天的眼眶中奔涌而出，化作了真实不虚的、闪烁着不祥红光的像素点，向着西周侵蚀而去！
“滋……滋啦……”
诡异的声音响起，却又不像任何现实中的声音。那更像是一种……文件损坏时的电噪音。
周衍眼前的世界，开始崩坏了。
不远处的断壁残垣，一角突兀地变成了由无数细小方块构成的马赛克，然后那些方块像是被无形的手抹去，凭空消失，留下了一片绝对的、比黑暗更深邃的“空”。
风声消失了。
远处规则乱流涌动的轰鸣消失了。
就连他们脚下碎石摩擦的细微声响，也一同被吞噬。
整个世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静音，被格式化，被归于一片死寂的虚无。
秦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向一处正在“像素化”的地面。然而，她的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温度，没有实体，甚至没有空间感。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存在”。
她的呼吸猛地一滞，超凡的分析能力在这一刻得出了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结论。
“周衍，快退！”
秦筝的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她一把拉住周衍，急速后撤。
“它不是生物，也不是能量体！它……它是一种权限！”
“它不是来攻击我们，它是来删除这片‘错误数据’的区域！”
秦筝死死盯着那片不断扩大的“虚无地带”，一字一顿地说道：“而我们……就是错误数据的一部分！”
周衍的心脏狠狠一沉。
病毒！
清道夫！
之前所有的推论在这一刻被血淋淋的现实所证实！
这个世界，这个服务器，正在动用它的底层权限，清除他这个最危险的“病毒”！
“删除？”
周衍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狠厉，他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删除我！”
心念电转，他猛地一挥手！
一头通体漆黑，由纯粹的怨念和卯兔残留的规则碎片构成的诡异兔子，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他身前。这是他目前能繁衍出的，最接近“概念”层面的强大造物！
“去！”
没有咆哮，没有嘶吼，【怨憎影兔】化作一道扭曲的黑影，带着足以侵染灵魂的诅咒之力，悍然冲向那片正在蔓延的“数据真空”地带！
周衍死死盯着，期待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碰撞。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爆炸。
没有能量对冲的闪光。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
那道强大的、寄托着他反抗意志的黑影，在接触到“虚无”边缘的瞬间，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被“抹除”了。
不是被摧毁，不是被净化，而是彻彻底底地、从因果层面、从存在概念上，被删掉了！
周衍脑海中与【怨憎影兔】的那一丝精神链接，突兀地断了，就好像那段记忆本身都是一个谎言。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不信邪！
“【活着的屠刀】！斩！”
屠刀呼啸而出，刀锋上凝聚着他所有的杀意与意志。
结果，一样。
刀锋在触及那片区域时，从刀尖开始，一寸寸地像素化，然后消失。眨眼间，这把凶戾的武器就步了【怨憎影兔】的后尘。
周衍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接连尝试了繁衍物理屏障、繁衍概念性的“坚固”，甚至试图繁衍出一小片“安全区”……
所有的尝试，都如泥牛入海。
他的【不息繁衍】，他赖以生存的最大底牌，在这种降维打击般的“删除”权限面前，彻底失效！
“没用的……”秦筝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这是GM权限，我们对它来说，只是一行可以被随时删除的代码！”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片“虚无”的蔓延忽然停止了向外扩张，转而像拥有了智能一般，径首朝着周衍和秦筝的方向“锁定”过来！
它甚至分出了优先级！
最大的一片虚无，锁定了周衍这个“病毒源头”。
而另一小片，则精准地锁定了被周衍“污染”最深、与他羁绊最深的秦筝！
“不好！”
周衍瞳孔骤缩，他想拉着秦筝瞬移躲避，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规则被更高层的力量接管，他的任何能力都无法调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代表“删除”的虚无，覆盖而来。
“周衍……”
秦筝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她那白皙纤细的左手，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仿佛一层随时会消散的薄雾。
存在感，正在被剥离！
这一幕，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周衍的理智上！
他可以接受自己死亡，可以在无数次轮回中挣扎求生。但他无法接受，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因为自己，像一段错误代码一样，被如此轻易地、毫无尊严地抹除！
“不……”
“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周衍的喉咙深处迸发，他的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冷静与算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毁天灭地的疯狂！
对抗？没用！
逃跑？不能！
既然横竖都是死……
既然你要删除“病毒”……
那我就在你删除我之前，先把整个服务器给你搞崩溃！
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用一次彻彻底底的“系统崩溃”，来换取一次万中无一的“强制重启”的机会！
“秦筝！”
周衍猛地扭头，对着那身影己经变得半透明的女孩，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最后的指令：
“记住，清道夫的逻辑是删除！我们得比它更快，比它更……”
话音未落，他的眼神变得决绝而惨烈。
他毅然决然地引爆了自己精神核心深处，那颗为了拯救肖乐天、融合了他所有复仇意志与守护决心的，最宝贵的结晶——
【誓约之心】！
没有选择格式化敌人，这一次，周衍选择了——格式化自己！
轰！！！
没有声音，没有热量，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源自灵魂与数据最深处的刺目白光，以周衍为中心，轰然炸开！
在这片连“虚无”本身都被吞没的绝对白光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周衍即将消散的意识里最后一次响起。
【重启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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