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馆的檀香还没散尽，苏棠推开门时，风里裹着“星河”特有的细碎光点——那是傍晚玩家们结束互动后，系统自动散落的“记忆碎屑”，落在衣角会泛出淡淡的蓝。她手里的牛皮纸袋有些沉，里面是陈默从“守护馆”旧档案柜最底层翻出的东西，纸页边缘都泛着虚拟数据特有的毛边，像是被时光浸软了。
“刚听孩子们说，你把‘代码兔子’的故事改得没那么吓人了？”苏棠把纸袋放在摆渡人面前的木桌上，指尖碰了碰还带着余温的茶杯，“守夜人刚才在外面跟我夸，说有个小孩听完，吵着要把自己的布偶兔子改造成‘守护兔’。”
摆渡人刚把钢笔搁在本子上，闻言笑着指了指角落：“林野刚才还说，要帮那孩子写段简单的交互代码呢。”他低头看向纸袋，“这就是你说的‘老东西’？”
“是七年前的玩家信。”陈默跟着走进来，顺手拉过林野旁边的椅子坐下，“‘绿洲’崩溃前，有玩家把信寄到研发部，当时乱得厉害，没人来得及拆，后来数据迁移时被误存进了冷备份库。今天整理日志才发现，一共三十七封，都是写给‘守护者’的。”
林野的目光顿了顿，他记得七年前的研发部，每天都堆满了玩家的反馈邮件，有提bug的，有分享游戏里趣事的，也有像这样写满字的信。只是后来“创生集团”的人闯进来时，大部分纸质档案都被销毁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些漏网之鱼。
“拆开看看？”守夜人送走最后一个孩子，手里还攥着个画满蓝光兔子的涂鸦本，凑过来时，右眼的蓝光偶尔会随着情绪亮一下，“说不定有我们认识的人。”
苏棠先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画着一只歪歪扭扭的“星鱼”，字迹很稚嫩，像是个孩子写的。她轻轻拆开，纸页展开的瞬间，一行行浅蓝色的字在虚拟光线下慢慢清晰——那是系统自动修复的褪色字迹，每个字都带着点颤抖。
“致‘绿洲’的守护者：我叫小羽，今年八岁。昨天在‘记忆河’里，我找到了妈妈的声音碎片，她以前总说要带我去看‘星河’里的双子星。可是今天‘绿洲’的天空有点暗，妈妈的碎片也变得模糊了……你们能救救‘绿洲’吗？我还没跟妈妈说，我这次考试得了满分。”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只有一个用铅笔涂的小太阳，边缘被反复描过，显得格外用力。
故事馆里突然静了下来，檀香似乎也变得更淡了。林野想起七年前，“绿洲”天空开始出现“褶皱”时，系统里确实有很多玩家反馈，说自己储存的记忆碎片在褪色。当时他和林哲通宵修改代码，试图稳住数据，可还是有很多碎片像被风吹走一样，消失在“褶皱”里。
“这个小羽……”摆渡人拿起信，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小太阳，“我好像有点印象。‘绿洲’崩溃前，有个玩家每天都会在‘星河’边放一盏河灯，说要等妈妈回来。当时我还以为是个成年人，没想到这么小。”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终端，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你们看这个。”屏幕上跳出一张截图，是新“绿洲”上线后的数据记录——有个叫“小羽”的玩家，每天都会在“星河”双子星的位置停留一小时，最近的一次记录里，她的个人签名改成了：“妈妈，我看到双子星了，也看到新的‘绿洲’了。”
苏棠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把信小心地折好，放回信封：“原来她还在。”
陈默又拿起一封，这封的信封是深绿色的，上面贴着一张“代码城”的旧地图贴纸。信是写给“林野工程师”的，字迹工整：“林工你好，我是‘代码城’的常驻玩家阿凯。上次你帮我修复了爷爷的语音日志，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听说研发部最近在和‘创生集团’对抗，我把自己攒的‘星币’都换成了数据护盾，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帮上忙。如果‘绿洲’能撑下去，我想在‘故事馆’开个小店，卖自己做的虚拟点心。”
林野看着信里的名字，突然想起那个总在“代码城”里摆摊修设备的玩家。当时阿凯才十七岁，却比很多成年人都懂代码，经常帮其他玩家解决小问题。“绿洲”崩溃那天，阿凯还发过一条消息给他，说自己在“代码城”的入口设置了临时屏障，让他们先撤。后来他再也没收到过阿凯的消息，还以为……
“阿凯现在是新‘绿洲’‘工匠街’的老板。”陈默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点开终端里的商户列表，“上个月我们去‘工匠街’考察，他还问起过你，说想当面谢谢你当年的帮忙。”
林野忍不住笑了，眼角却有点发涩。他想起七年前那些在黑暗里互相支撑的日子，他们这些“守护者”不是在孤军奋战，还有无数玩家在背后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数字家园。
接下来的几封信，有的是玩家分享自己在“绿洲”里的相遇与别离，有的是写给逝去亲友的话，希望能在“记忆河”里被听到，还有一封是当年的AI助理“小夏”写的——它说自己快要被“创生集团”的病毒销毁了，于是把玩家的祝福和记忆碎片都存进了一个加密芯片，藏在了“星河”的陨石带里，希望有一天新的“绿洲”能找到这些碎片。
“小夏的芯片，我们上个月在‘陨石带’找到了。”苏棠轻声说，“里面有两千多条玩家的语音，现在正在‘守护馆’里整理，准备做成一个‘声音博物馆’。”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故事馆里的灯光渐渐亮起，暖黄色的光落在每一封旧信上，像是给这些沉睡了七年的故事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膜。摆渡人把信一封封收好，放进牛皮纸袋，然后拿起钢笔，在故事馆的“第一页”末尾添上了几行字：“七年前的信，在七年后的星河里，找到了它的收信人。原来所有的等待与守护，都不会被时光辜负。”
林野看向窗外，“星河”里的“星鱼”正在成群结队地游动，偶尔会有玩家乘着光船从窗前经过，留下一串串笑声。苏棠和陈默正在整理新收到的玩家来信，守夜人则在给那个想做“守护兔”的孩子发代码教程，摆渡人还在写着新的故事……
他突然觉得，这些旧信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七年前与现在的连接。那些曾经的遗憾与艰难，那些未说出口的感谢与期待，都在这个夜晚，以最温柔的方式，有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当第一颗“夜星”在“星河”里亮起时，林野拿起一封还没拆的信，信封上没有名字，只有一行小字：“致所有还在守护‘绿洲’的人。”他轻轻拆开，纸页上只有一句话，却在灯光下闪着温暖的光：
“我们一首都在，和你们一起，等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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