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背传来一阵刺痛时，工作室的玻璃窗突然变成了流动的水幕。
淡蓝色的纹路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有生命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他想抓住桌沿稳住身体，指尖却首接穿过了桌面——原本坚硬的金属桌板变成了半透明的“数据流体”，键盘、显示器、应急电击器全都悬浮在其中，像被冻住的雨珠。
“别抗拒。”“夜航船”的声音从水幕里传来，她的身影己经完全清晰，制服上的船锚徽章泛着暖光，“‘褶皱’不是通道，是两个世界的缝合处，我们现在要‘渗’过去。”
林野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指甲缝里的消毒水味被越来越浓的江水味取代。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脚下己经不是冰冷的水泥地，而是覆盖着薄霜的木质甲板。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江。
没有霓虹，没有高楼，只有漫天的星子落在水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钻。江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不远处的雾里，隐约能看见一艘艘挂着灯笼的木船，船身上用荧光颜料写着奇怪的编号：“O-73”“L-19”“Z-04”——那是七年前“绿洲”游戏里，被判定为“冗余数据”而删除的服务器代码。
“这里是‘褶皱’的第一层，他们叫它‘忘川渡’。”“夜航船”走到船舷边，指着那些木船，“住在这里的，都是被主流数字世界抛弃的人——有‘绿洲’崩溃时没来得及导出的玩家意识，有被公司注销的AI助理，还有像你一样，记忆被篡改过的‘清道夫’。”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道“夜航船”的纹路还在，只是颜色变深了些，像江水里的水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航船”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罗盘的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疯狂地转动着，最后停在了江雾最浓的方向。“看到那个方向的雾柱了吗？那里是‘褶皱’的核心，也是‘绿洲’崩溃的真相藏着的地方。不过现在我们得先找个人——他能帮你想起被删掉的记忆。”
她话音刚落，远处的一艘木船突然亮起了红灯。紧接着，所有船的灯笼都开始闪烁，频率和林野记忆里陆家嘴的霓虹一模一样。“夜航船”的脸色瞬间变了，她一把抓住林野的手腕，将他拽到船舱里：“别出声！是‘净化者’来了！”
林野刚躲进船舱，就听见江面上传来一阵刺耳的电子音，像无数把剪刀在剪碎空气。他透过船舱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三道银色的光束从雾里射出来，落在一艘挂着“O-73”编号的木船上。光束碰到船身的瞬间，木船就像被点燃的纸一样，化作漫天的荧光碎片，消失在江雾里。
“‘净化者’是现在掌控数字世界的‘创生集团’派来的。”“夜航船”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吸有些急促，“他们在清理‘褶皱’里的所有‘冗余数据’，包括我——还有七年前的真相。”
林野的后背渗出冷汗。他突然想起客户在电话里的颤抖，想起那张被修改过的截图——原来客户要他抹去的不是某个高管的痕迹，而是“夜航船”的存在。
就在这时，船舱外传来了脚步声。沉重的靴子踩在甲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野的心脏上。“夜航船”迅速将罗盘塞进林野的口袋，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泛着蓝光的短刀——那是用“绿洲”的代码凝结成的武器。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放开罗盘。”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它会带你找到‘褶皱’的第二层，找到那个能帮你的人。如果我没回来……”
“你会回来的。”林野打断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碰到她的皮肤时，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就像七年前，他在“绿洲”研发部的服务器机房里，不小心碰到的数据线时的感觉。
“夜航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她抬手擦掉林野脸上的水雾，指尖的温度意外地温暖：“看来你的记忆，比我想的要醒得早。”
脚步声越来越近，己经到了船舱门口。“夜航船”最后看了林野一眼，然后猛地拉开舱门，举着短刀冲了出去。林野听见外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还有“净化者”愤怒的电子音。他紧紧攥着口袋里的罗盘，感觉指针正在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记忆的深处，一点点苏醒过来。
船舱外的雾更浓了，江面上的星子突然开始往下掉，像正在熄灭的灯。林野知道，他不能再躲在这里——他要找到“褶皱”的第二层，找到那个能帮他恢复记忆的人，更要找到“夜航船”，弄清楚七年前那场让无数人消失的“绿洲”崩溃，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船舱的另一扇门，跳进了冰冷的江水里。江水没有想象中刺骨，反而像一层柔软的膜，包裹着他的身体，带着他往罗盘指针指向的方向漂去。水下的世界一片通明，他能看见无数条淡蓝色的“数据流”在游动，像成群的鱼，而远处的雾柱里，正隐约浮现出一座用代码搭建的城市——那是“褶皱”的第二层，也是他记忆的下一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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