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裹着林野往前漂时，他终于明白“夜航船”说的“渗”是什么意思——身体像被拆解成无数细小的光点，又在水流的推动下重新聚合，每一次沉浮都伴随着记忆碎片的闪回：七年前“绿洲”研发部的白光灯、服务器机房里嗡嗡的电流声、还有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把一张写着“夜航船”的U盘塞进他手里。
等他再次脚踏实地时，脚底传来的是冰凉的金属质感，而非甲板的木纹。
抬头望去，林野倒吸一口凉气。
“褶皱”的第二层没有江，没有雾，只有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城市。所有建筑都是用流动的代码搭建的：银色的“数据流”组成高楼的骨架，蓝色的“指令串”像玻璃幕墙一样贴在外侧，偶尔有红色的“错误提示”从某个窗口飘出来，落在下方的“街道”上，化作一群奔跑的荧光兔子。远处最高的建筑顶端，挂着一块巨大的霓虹招牌，上面写着西个正在闪烁的字：“零号仓库”。
“第一次来‘代码城’的人，都这副表情。”
一个沙哑的男声突然从背后传来。林野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靠在墙角，手里把玩着一个旧怀表，表盘上刻着和他口袋里罗盘一样的纹路。男人的左眼是正常的深棕色，右眼却泛着淡蓝色的光，像一块嵌在眼眶里的电子屏。
“你是谁？”林野摸向口袋里的罗盘，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罗盘的指针正稳稳地指向男人。
“他们叫我‘守夜人’。”男人笑了笑，怀表“咔嗒”一声合上，“是‘夜航船’让你来的吧？她欠我个人情，七年前，是我把她的意识备份藏进了‘褶皱’，没让‘创生集团’的人找到。”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知道七年前的事？知道‘绿洲’为什么会崩溃？”
“先跟我来。”守夜人转身往“街道”深处走，他的脚步落在金属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净化者’的巡逻队每小时会来一次，他们的‘数据扫描仪’能嗅到外来者的气息——就像你指甲缝里的消毒水味，在‘代码城’里太显眼了。”
林野跟上他的脚步，才发现那些“街道”其实是悬空的金属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色空间，偶尔有金色的“代码碎片”从里面飘上来，落在栈道上，化作一朵朵转瞬即逝的花。“为什么‘代码城’是这样的？这些建筑……是真实的吗？”
“在‘褶皱’里，‘真实’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守夜人侧过头，右眼的蓝光闪了闪，“这里的一切，都是‘绿洲’崩溃时残留的‘世界碎片’——你看到的高楼，其实是当年玩家建造的虚拟城市；那些荧光兔子，是没来得及删除的宠物AI；就连我们脚下的栈道，都是‘绿洲’服务器的底层代码。”
他们走到“零号仓库”的门口时，守夜人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的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那锁孔居然是一个正在旋转的“代码旋涡”。门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和林野指甲缝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仓库里堆满了旧设备：落满灰尘的服务器、屏幕碎裂的终端机、还有一排排贴着手写标签的U盘。最里面的货架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罐，罐子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里面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
“这是‘记忆原液’。”守夜人指着玻璃罐，“里面封存着‘绿洲’崩溃前，所有被篡改过记忆的人的‘原始数据’——包括你。”
林野走到玻璃罐前，看见那些光点里隐约有画面在流动：他穿着“绿洲”研发部的白大褂，正在服务器机房里操作电脑；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正焦急地对他说着什么；还有“夜航船”，当时她还不是NPC的模样，而是穿着和他一样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份标着“最高机密”的文件。
“七年前，‘创生集团’想把‘绿洲’改造成‘意识监狱’——他们要抽取玩家的意识，用来驱动新一代的战争AI。”守夜人的声音变得低沉，“你、‘夜航船’，还有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都是研发部里反对这个计划的人。你们偷偷备份了‘绿洲’的核心数据，想把真相公布出去，可还没来得及……”
“他们就动手了。”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颤，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服务器机房突然断电，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冲了进来，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把U盘塞进他手里，让他从通风管道逃跑，自己却被抓住了。
“对。”守夜人点点头，右眼的蓝光暗了下去，“‘创生集团’删除了所有反对者的记忆，把你变成了‘数据清道夫’，让你帮他们抹去一切痕迹；‘夜航船’为了保护核心数据，把自己的意识上传成了NPC，躲进了‘绿洲’的测试服；而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他叫陈默，是‘绿洲’的首席架构师，也是‘夜航船’的未婚夫。”
林野猛地抬头，口袋里的罗盘突然发烫，指针疯狂地转动起来，最后指向仓库的大门。守夜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净化者’来了！他们不是来巡逻的，是来抓你的！”
仓库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三道银色的光束射了进来，落在林野的脚边。守夜人一把将他推到玻璃罐后面，自己抽出腰间的短刀——和“夜航船”的那把一样，都是用代码凝结成的武器。
“拿着这个！”守夜人把一枚U盘扔给林野，“里面是‘绿洲’的核心数据，也是‘创生集团’最害怕的东西！你从仓库后面的密道走，去‘褶皱’的第三层，那里有能唤醒所有被篡改记忆的‘唤醒器’！”
林野攥着U盘，看着守夜人冲出去和“净化者”对抗，银色的光束和蓝色的刀光在仓库里交织。他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他要找到“褶皱”的第三层，要唤醒所有被篡改记忆的人，更要找到“夜航船”，告诉她陈默的消息，告诉她七年前的真相，终于要被揭开了。
他转身冲向仓库后面的密道，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手里的U盘泛着淡蓝色的光，像一盏小小的灯，照亮他通往“褶皱”深处的路。而密道的尽头，隐约传来了水流的声音——那是“褶皱”第三层的信号，也是他记忆最终苏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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