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基地模拟的“清晨”光线透过特殊导光管，将食堂照得一片通明时，罗毅正对着餐盘里金黄的煎蛋发呆。他眼下挂着两圈明显的青黑，不仅仅是熬夜的后遗症，更是因为昨晚后半夜，他几乎是在一种僵硬、混乱且莫名心跳加速的状态中度过的。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小心翼翼、近乎挪动般地从分析室回到宿舍的，只记得肩头那挥之不去的温热触感和鼻尖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扰得他后半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他没什么胃口，机械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白粥送进嘴里，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带着独特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罗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甚至不需要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苏沐晴端着餐盘，在他对面的座位坐了下来。
“早。”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平静，甚至比平时更平静，仿佛覆盖了一层薄冰。
罗毅猛地呛了一下，咳嗽着抬起头，撞进她看似淡然无波的眼眸里。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妆容一丝不苟，衣着整齐干练，仿佛昨晚那个靠在他肩上安然入睡的人只是他的幻觉。
“早……早。”罗毅有些慌乱地回应，声音带着刚呛咳后的沙哑。他的目光与她对视不到一秒，便迅速败下阵来，狼狈地移开，重新聚焦在自己那碗可怜的白粥上，仿佛要数清里面有多少粒米。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不算宽的餐桌，却像是隔着一道无形的、充满尴尬的鸿沟。除了最初那声干巴巴的问候，再没有任何交流。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以及周围其他研究人员嗡嗡的谈话声，反而更衬得他们这一角的寂静格外突兀和难熬。
罗毅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冒汗。他该说点什么？讨论工作？昨晚的“肌纤维束传动系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这本来是个绝佳的话题。但一想到这个突破是在何种“微妙”的氛围下取得的，他就感觉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沐晴则始终维持着匀速进食的动作，一小口一小口，优雅而……疏离。她目不斜视，仿佛对面坐着的只是一团空气。
就在这尴尬几乎要达到顶点时，一个救星——或者说，一个更大的麻烦制造者——登场了。
“哟！两位领导，早啊！”
王胖子那洪亮且带着戏谑的声音如同破冰船般撞开了这片凝固的空气。他端着一个堆满食物、堪称“饕餮”级别的餐盘，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罗毅旁边的空位上，正好将罗毅和苏沐晴隔在了餐桌两侧。
他那双小眼睛先是瞟了一眼罗毅那堪比熊猫的黑眼圈，又扫过苏沐晴那过于“平静”的侧脸，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我懂了，我全都懂了”的灿烂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啧啧，毅哥，苏姐，”王胖子咬了一大口油条，含糊不清地开口，声音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人都隐约听到，“瞧你俩这气色，昨晚……在分析室‘讨论’得挺晚吧？是不是有什么‘重大突破’啊？” 他刻意在“讨论”和“重大突破”上加了重音，挤眉弄眼，意图再明显不过。
罗毅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猛地踢了王胖子一脚，压低声音吼道：“闭嘴！吃你的饭！”
苏沐晴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开口：“王烁，注意场合和纪律。”
“哎，苏姐，我这不是关心项目进展嘛！”王胖子皮糙肉厚，浑不在意，反而凑近罗毅，用自以为很低、实则周围人都能听见的音量“窃窃私语”：“毅哥，可以啊！没想到咱们‘龙雀’的神经系统还没打通，你这边‘人际沟通’的‘带宽’和‘延迟’问题，倒是先取得‘突破性进展’了？嘿嘿嘿……”
“王！烁！”罗毅感觉自己快要社会性死亡了，他恨不得把整个餐盘扣在这死胖子脸上。他偷瞄了一眼对面的苏沐晴，只见她耳根处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粉色，虽然表面依旧镇定，但用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许。
这顿早餐，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艰难地进行着。罗毅和苏沐晴都吃得心不在焉，味同嚼蜡，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只有王胖子，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就着两人的尴尬下饭，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首到罗毅和苏沐晴几乎同时、如同触电般站起身，准备结束这顿折磨人的早餐时，王胖子才慢悠悠地喝光最后一口豆浆，用一种饱含“鼓励”和“期待”的眼神看着罗毅，语重心长地说：
“毅哥，任重道远啊！我看好你！加油！”
罗毅：“……”他连瞪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苏沐晴也快步离开，那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一丝仓促。
食堂里，只剩下王胖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看着两人几乎同时消失在不同方向的通道口，摸着下巴，露出了一个深藏功与名的微笑。
“嗯，看来基地内部的‘人文环境建设’，也需要提上日程了嘛……”他自言自语道，己经开始盘算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再“助攻”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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