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过后,风里便带上了几分凉意。护城河边的芦苇像是接了某种指令,一夜之间就褪去了青绿,染上了浅黄、深褐,远远望去,一片毛茸茸的浩荡,风过时,苇秆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倒比夏日的蝉鸣更添了几分清寂。
苏清颜又迷上了画芦苇。她换了支更柔软的画笔,蘸着赭石与藤黄,在画布上细细晕染。她画清晨的芦苇荡,苇叶上挂着露珠,被朝阳照得像撒了层碎金;画黄昏的芦苇荡,夕阳把苇秆染成橘红,归鸟的影子掠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还画月夜的芦苇荡,银辉洒满水面,苇影婆娑,像浸在水里的梦境。
“你看这芦苇的姿态,是不是很像在跳舞?”苏清颜举着画板对叶傲天说,画里的芦苇被风吹得倾斜,却透着一股柔韧的劲儿,“明明看着弱不禁风,却能在秋风里站得这么稳。”
叶傲天看着画,想起古籍里记载的空间古族箴言:“柔能克刚,空能容物。”他轻声道:“因为它懂得顺势而为,却不折骨。”
苏清颜愣了愣,随即笑了:“你说得真好。就像这句诗——‘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看着苍凉,其实藏着韧劲。”
“这句好。”叶傲天点头,取来笔墨,在画的留白处写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他的笔触比往日更轻缓,墨色也淡了些,倒真有了几分芦苇荡的清寂意境。
两人正对着画琢磨,陈馆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宣纸,脸上带着笑意:“小叶,清颜,你们看我写的这副字怎么样?”
宣纸上是“秋声诗会”西个大字,笔势洒脱,带着秋风的爽利。“图书馆打算下周末办个秋季诗会,请街坊们来念念诗,聊聊天,你们俩可得来捧场。”陈馆长说。
“当然要来!”苏清颜眼睛一亮,“我们还可以把这些芦苇画带过去,配上叶先生题的诗,肯定很应景。”
“这个主意妙!”陈馆长拍着大腿,“诗配画,画衬诗,咱们的诗会肯定比城里那些雅集有味道。”
诗会当天,图书馆的小花园被装点得别有风情。陈馆长把几盆菊花摆在石桌上,张婶用芦苇编了几个小篮子,里面放着炒瓜子和桂花糖,李伯则搬来他珍藏的旧唱片,放着舒缓的古琴曲,秋风拂过,苇秆做的帘子轻轻晃动,一派秋日雅趣。
街坊们陆续赶来,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像念念这样背着书包的学生,大家围坐在石桌旁,手里捧着热茶,脸上带着笑意。
诗会开始,陈馆长先念了一首陶渊明的《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淡泊的劲儿,引得大家纷纷点头。
接着是李伯,他没念古诗,而是念了段自己编的打油诗:“秋风刮过芦苇荡,护城河水暖洋洋,街坊围坐说家常,胜过城里高楼房。”虽然不工整,却接地气,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轮到苏清颜时,她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念了首自己写的短句:“芦苇荡里藏月光,一片叶子落身旁,不是凄凉,是秋在说——慢慢来,日子还长。”
念完,她偷偷看了叶傲天一眼,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脸颊顿时红了。
叶傲天也被大家推着念了一首,他选了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他的声音低沉,念到“清泉石上流”时,仿佛真有流水声从耳边淌过。
诗会过半,陈馆长提议大家看看苏清颜和叶傲天的诗画。那些芦苇图被挂在绳子上,配上叶傲天题的诗,在秋风里轻轻晃动,引来一片赞叹。
“这画里的芦苇,看着就像在动。”一个老人说,“配上‘蒹葭苍苍’这句诗,我好像闻到了白露的味道。”
念念指着一幅画着归鸟的芦苇图说:“这上面的诗是‘落霞与孤鹜齐飞’吗?我们课本上学过!”
叶傲天笑着点头:“是的,你看得很仔细。”
小姑娘受到鼓励,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念了句刚学的诗:“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奶声奶气的,却格外认真。
诗会一首持续到夕阳西下,大家才依依不舍地散去。陈馆长看着收拾东西的叶傲天和苏清颜,笑着说:“你看,咱们这诗会,没有名家,没有排场,却比什么都热闹。”
苏清颜点头,看着夕阳把芦苇荡染成金红色,心里暖暖的。她想起自己画里的那句“不是凄凉,是秋在说——慢慢来,日子还长”,此刻才真正明白,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有秋风,有诗画,有身边人,有慢慢来的底气。
叶傲天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回家吧,我给你做你喜欢的莲藕排骨汤。”
“好。”苏清颜笑着点头。
秋风拂过,芦苇荡又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对并肩离去的恋人,哼一首温柔的歌。
(http://www.220book.com/book/XXV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