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里，最不缺的就是怪人。
有喜欢在坟头喝酒的，
有喜欢跟动物说话的，
还有喜欢收集女人头发的。
但，都比不上林北怪。
他有个绰号，叫“九指怪侠”。
不是说他只有九根手指——他右手确实缺了根小指，但怪的不是这个特征，而是他这个人。
今晚，群英楼。
一帮刚干完一票大买卖的江湖好汉在此喝酒吹牛。
林北也在。
他独自坐在角落，就着一碟花生米，慢悠悠地喝着酒。
缺了根小指的手端着酒杯，看着有点别扭，但很稳。
没人敢去惹他。
不是因为他武功多高——虽然他武功确实也不差。
是因为他怪。
你永远猜不到他下一句话会说什么，下一个动作会做什么。
“你们说，”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刀客，大着舌头，指了指林北那边，“林大侠那根手指，到底是怎么没的？”
一听这话，酒桌上顿时热闹了起来。
“那还用说？”一个使判官笔的瘦子笃定道，“肯定是行侠仗义！听说去年在九江，为了从‘黄河三蛟’手里救一个被掳的姑娘，林大侠独斗三蛟，激战三百回合，最后被阴险的老三用毒钩暗算，硬生生削去了一根手指，才将那姑娘救下！”
众人纷纷点头，面露敬佩。
角落里，林北夹了颗花生米，没说话。
“不对不对！”一个消息灵通的镖师摇头，“我听说是在九华山！林大侠为了夺回被‘辣手仙姑’偷走的少林至宝，与那婆娘在悬崖边恶斗，手指是被她那淬了剧毒的指甲划断的！林大侠当机立断，自断一指，才保住性命，最终夺回宝物！”
故事更悲壮了。
众人唏嘘不己，看向林北的目光更加崇敬。
林北喝了口酒，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你们都错了！”一个走南闯北的商贩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最靠谱的说法是，在林北大侠刚出道时，误入邪教祭坛，为了破掉那献祭童男童女的邪恶阵法，他毅然将自己的小指作为祭品，投入火中，这才破了阵法，救了上百孩童！”
这版本带着点玄奇色彩。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再看林北时，简首像是在看一尊舍身饲虎的活菩萨。
林北放下了酒杯，看着窗外，好像有点……不耐烦？
猜测越来越离奇。
有说是被仇家十八根透骨钉钉在墙上，他硬生生扯断手指脱困的。
有说是为了练某种需要断指明志的绝世指法。
甚至有人说他是在某个雨夜，对着月亮发下大宏愿，若不能荡尽天下不平事，便自断一指，结果……
越传越邪乎。
林北那根缺失的小指，仿佛成了他所有侠义、勇猛、决绝的证明。
他整个人，都快被这些故事神化了。
终于。
林北站了起来。
他一起身，整个酒楼的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看着他。
目光灼灼。
等着这位“九指怪侠”，亲口讲述那段传奇。
林北走到大厅中央。
看了看那些期待的脸。
清了清嗓子。
“你们，”他开口，声音不高，但很清晰，“都很想知道我这根手指是怎么没的？”
众人拼命点头。
就像一群等着喂食的雏鸟。
林北抬起那只缺了小指的右手。
仔细端详了一下。
然后，很平静地说：
“去年冬天，”
“饿急了。”
“偷地主家挂在房檐下的腊肉，”
“手滑，”
“被夹老鼠的夹子，”
“夹住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
“那夹子，锈得厉害，掰不开。”
“腊肉香味又太勾人。”
“没办法，”
“只好……”
他比划了一个往下拗的动作。
“把它拗断了。”
说完。
他放下手。
看着一圈石化了的、表情僵在脸上的江湖好汉。
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
“那腊肉，”
“齁咸。”
“不好吃。”
整个群英楼，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只有林北走回座位时，脚步声嗒，嗒，嗒。
他重新坐下，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
徒留一地惊掉的下巴，和碎成渣的侠客梦。
过了好久。
那个满脸通红的刀客，才梦游般喃喃道：
“怪……”
“真他娘的怪……”
没人反驳。
九指怪侠。
还真是……名不虚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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