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些女人不能惹。
尤其是绰号里带“仙姑”的。
比如九华山的“辣手仙姑”。
据说她年轻时貌美如花，后来被负心汉伤了心，就变得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武功高，下手狠，尤其讨厌男人。九华派本是正道名门，自她接管后，门下男弟子日子过得比庙里的和尚还素，比孙子还乖。
我叫林北。
我就是这九华派里，最像孙子的那个。
每天天不亮，我就得起来挑水，挑完水砍柴，砍完柴扫地，扫完地还要给仙姑养的十几只猫铲屎。
稍有不慎，就是一顿臭骂，或者更惨——去后山面壁，对着石头背诵《男德经》。
别问，问就是祖师爷（女）传下的规矩。
我的梦想很简单：学一身绝世武功，然后……继续在九华山混吃等死。
毕竟这里的伙食确实不错，厨子以前是给皇帝做饭的，犯了事才躲上山。
但仙姑从不教我真功夫。
只让我干杂活。
她说我心思浮躁，根基不稳。
屁。
我看她就是歧视男性。
首到那天，机会来了。
仙姑要闭关七天。
闭关前，她把我们几个男弟子叫到跟前。
“我去后山‘思过崖’闭关，门规加倍，若有违逆，逐出师门！”
她眼神冷得像冰锥子，扫过我们每一个人。
“尤其是你，林北！”她指着我，“看好山门，若有差池，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我缩着脖子，连连称是。
但心里乐开了花。
嘿嘿，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头两天，我还老老实实。
挑水，砍柴，扫地，铲猫屎。
规矩得像只鹌鹑。
第三天，我有点按捺不住了。
听说山下镇子里来了个杂耍班子，胸口碎大石，吞宝剑，好看得紧。
反正仙姑在思过崖，那地方偏僻得很，轻易不会下来。
去瞅一眼，就一眼。
我偷偷溜下了山。
杂耍确实好看。
我还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串糖葫芦。
甜。
真甜。
比我偷喝过的仙姑的参茶还甜。
乐极生悲。
回山的路上，碰上了“黑风寨”的少寨主（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江湖各地的山寨，总是喜欢叫黑风寨），带着几个喽啰，拦路调戏一个卖柴的姑娘。
我本来想绕道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那少寨主嘴太臭，说的话不堪入耳。
姑娘哭得可怜。
我摸了摸怀里吃剩的半串糖葫芦，叹了口气。
“喂，”我走过去，“光天化日，欺负女人，算什么东西？”
少寨主斜眼看我：“哪来的小白脸？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抢回山寨！”
他手下喽啰哄笑。
我看了看他们的下盘，虚浮。
看了看他们的眼神，浑浊。
乌合之众。
我虽然没学到仙姑的真传，但每天挑水砍柴，力气还是有的，身法也被那反复的杂活磨砺得异常灵活。
打不过高手，收拾这几个杂鱼，应该……没问题吧？
一刻钟后。
少寨主和他那几个喽啰，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我衣服被扯破了个口子，脸上挨了一拳，有点青。
但感觉……还不赖。
那卖柴的姑娘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整理了一下破衣服，心情复杂地往回走。
有点后怕，又有点莫名的……爽。
刚回到山门。
就感觉气氛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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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都不叫了。
仙姑站在大殿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但她手里，拿着我那半串没吃完的糖葫芦。
我头皮一阵发麻。
“师……师父……”我腿有点软。
“去哪了？”她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我……我去后山砍柴……”
“砍柴？”她举起糖葫芦，“砍出糖葫芦来了？”
我哑口无言。
“还跟人动手了？”她瞥了我脸上的淤青一眼。
“是……是他们先……”
“跪下！”
我噗通一声跪下。
心里凉了半截。
完了。
逐出师门是轻的，搞不好真要扒层皮。
仙姑没动手。
她走到我面前，把那半串糖葫芦扔到我面前。
“打赢了？”
“……赢了。”
“几个人？”
“五个。”
“受伤没？”
“就……就脸上一下。”
她沉默了一下。
突然飞起一脚，踹在我肩膀上！
力道不大，但很突然。
我首接滚了出去。
“废物！”她骂道，“五个杂鱼，还能挂彩？老娘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趴在地上，有点懵。
这反应……不对啊？
“从明天起，”仙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挑水的水桶，换成石头的。”
“砍柴的斧头，换成没开刃的。”
“扫地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前山。”
“每天再多劈五百斤木柴。”
我眼前一黑。
这比扒皮还狠啊！
“还有，”她转身往大殿里走，留下最后一句话，“晚上来我房里。”
我心头一紧。
完了，还是要单独收拾我。
晚上。
我战战兢兢地敲开仙姑的房门。
她坐在桌前，桌上摆着几本……书？
不是《男德经》。
是《九华剑法精要》《内功吐纳基础》《轻身提纵术》。
我愣住了。
“看什么看？”仙姑眼皮都没抬，“以前让你干的杂活，是打熬你的筋骨力气，磨你的性子。”
“现在看来，力气是有了，性子还差得远。”
“剑法拿去看，三天后我来考校。”
“内功照着练，岔了气别来找我。”
“轻功……哼，下次再偷溜下山，别让人看见！”
她把书推到我面前。
像丢垃圾一样。
我捧着那几本书。
感觉比石头水桶还沉。
看着仙姑那张依旧冷若冰霜的脸。
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那半串糖葫芦……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顿揍……
是不是……也算一种认可？
“还杵着干什么？”仙姑皱眉，“滚出去练功！”
“是！师父！”
我抱着书，退了出去。
脚步有些飘。
回到柴房，我看着那几本梦寐以求的秘籍。
又摸了摸脸上还没消的淤青。
想起山下那场架，想起仙姑那看似凶狠的一脚。
这九华山，
好像，
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
糖葫芦，
是甜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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