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最邪性的未必是武功，
也可能是一条规矩。
尤其是苗疆寨子里的规矩。
比如“九尸迎宾”。
据说这是黑苗寨最高规格的待客之道，用九具世代供奉的先祖古尸，环绕贵客，以示尊敬。
听着就瘆人。
我叫林北。
一个外来的蛊师客卿。
半年前流浪到此，靠着手艺勉强混口饭吃。
黑苗寨排外，但需要我的手艺。
我们相安无事。
首到老寨主喝了杯酒后暴毙，一切就变了味。
寨子里开始流传，是“九尸迎宾”的仪式引来了诅咒，寨主成了第一个祭品。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更要命的是，准备仪式时，有人发现，那九具本该是百年干尸的队伍里，混进了一具……刚死不久的新尸。
皮肤还有弹性，尸斑都还没完全形成。
混在九具干瘪漆黑的古尸里，像白米饭里掺了颗老鼠屎，扎眼得很。
寨子里炸了锅。
诅咒！一定是诅咒！瘟疫要来了！
新寨主，老寨主的儿子，一个眼神阴鸷的年轻人，找到了我。
“林先生，”他语气还算客气，但手一首按在腰间的弯刀上，“寨子里的规矩，您懂。这‘九尸迎宾’出了岔子，若不找出缘由，平息先祖怒火，整个寨子都要遭殃。您见识广，帮我们看看？”
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找不出，就是我这外乡人引来的灾祸。
找出了，就可能触及某些人不愿暴露的秘密。
横竖都不讨好。
我硬着头皮，去看那十具“尸体”。
九具古尸，裹着华丽的苗绣，戴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岁月和草药混合的沉闷气味。
那具新尸，是个陌生的年轻面孔，穿着普通寨民的衣服，脸色青白，脖子上有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勒痕。
我检查了古尸，没有异样。
检查了新尸，确实是刚死的。
寨民们围在外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怀疑，尤其是那些年轻人，脸上除了恐惧，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一种压抑的不耐烦？
我动用蛊术探查。
“寻踪蛊”飞向新尸，却在他身边盘旋不定，似乎被某种气息干扰。
“辨毒蛊”显示古尸和新尸都无毒。
事情陷入僵局。
新寨主和几位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仪式必须举行，否则无法安抚人心。
可多了一具不明不白的新尸，这仪式谁敢进行？
就在新寨主准备强行清走新尸，草草举行仪式时。
我站了出来。
“寨主，”我指着那具新尸，“他不是诅咒。”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他是被人害死的。”
我走到新尸旁，抬起他的手腕，示意大家看他指甲缝里极细微的，某种特制麻绳的纤维。
“而且，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那几个眼神闪烁的长老，最后，定格在新寨主脸上。
“因为，他想打破这百年不变的‘规矩’，”
“而这，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
我话音未落。
新寨主猛地拔出弯刀，指着我，厉声道：“外乡人！休要胡言乱语，挑拨离间！我看你就是灾星！”
他身边几个心腹也立刻围了上来。
气氛剑拔弩张。
仪式，眼看就要变成血案。
就在此时。
那具新尸。
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万分的注视下，他猛地坐了起来！
剧烈地咳嗽着，撕掉脸上薄如蝉翼的伪装，露出了一张苍白但熟悉的脸——是上一任客卿，那个三年前据说失足坠崖的，汉人书生，陈远！
他虚弱地，对着目瞪口呆的新寨主和所有人，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没错……仪式是假的。”
“诅咒……也是假的。”
“真正的‘迎宾’……”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
“是迎接新的……思想。”
“我假死……藏在尸堆里……”
“就是为了让你……”
“像我当年一样……”
“来当这打破死水的……”
“最后一具‘尸’。”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新寨主握刀的手在颤抖，脸色煞白。
那些年轻寨民的眼神，却猛地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点燃的火把。
陈远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下去，但眼睛还死死盯着新寨主。
我站在原地。
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看着新寨主那由凶狠转为惊慌，再转为绝望的脸。
忽然明白了。
这“九尸迎宾”，
迎的不是贵客，
是变革。
而这具“新尸”，
才是真正，
点睛的，
那一笔。
（完）
(http://www.220book.com/book/XXVV/)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