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北，现在的身份是乐师。
更准确地说，是青楼“妙音阁”里一个负责给姑娘们伴奏，偶尔也客串一下情感树洞的乐师。主要工作是弹琵琶，听八卦。
妙音阁的头牌，苏小小，是个奇女子。
她不仅长得能让和尚还俗，还收藏古谱。市面上失传的曲子，她那儿总能找到几页残篇。我们关系还行，主要因为我从不跟她抢男人，也从不评价她新谱的曲子像猫叫春。
那天，她神秘兮兮地把我拉进她的香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只是拿出了八个古旧的卷轴。
“林北，你信命吗？”她问，眼睛亮得像偷了鸡的狐狸。
我抱着我的琵琶，打了个哈欠：“我信工钱。月底结。”
她白了我一眼，铺开那些卷轴。是八支失传的古曲谱。《高山流水》的孤本，《广陵散》的残章，《梅花三弄》的异版……都是能让当代音乐大师激动的玩意。
“传说，集齐九支上古曲谱，按顺序在特定地点奏响，能打开一处秘藏。”她压低声音，“前朝宝藏，武林绝学，或者……长生不老药？”
我看了看那些虫蛀鼠咬的谱子，觉得它们连换个烧饼都费劲。
“还差一支。”我说。
苏小小嫣然一笑，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个更粗、更旧的卷轴：“刚弄到手，《碧落黄泉》。”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适合杀人放火，也适合搞点封建迷信活动的夜晚，我和苏小小，连同她那八辈子也吃不完的零食篮子，出现在了城外最高的孤峰上。
月亮像个冰冷的银盘，挂在天上。风很大，吹得人想把舌头缩回去。
苏小小很兴奋，指挥着我：“快！按顺序！从《高山流水》开始！”
我认命地抱起琵琶。
《高山流水》。意境不错，就是旋律有点故作高深，像那些明明肚子里没货还要硬装大师的人。
弹完，西周只有风声。
《广陵散》。杀气太重，弹得我手指发凉，仿佛有冤魂在背后盯着。
还是没动静。
《梅花三弄》、《阳关三叠》、《胡笳十八拍》……我一首首弹下去。苏小小紧张地攥着衣角，眼睛瞪得像铜铃，零食都忘了吃。
弹到第八支《潇湘水云》时，我手指都快抽筋了。山峰依旧沉默，月亮依旧冷淡。
我感觉自己像个在街头卖艺的傻子，唯一的观众还是个沉浸在自己幻想里的姑娘。
“最后一首！《碧落黄泉》！”苏小小声音发颤。
我叹了口气，展开第九个卷轴。谱子很怪，音符的排列方式前所未见，不像旋律，倒像某种……密码？
十指轮转，音符从我指尖流淌而出。
这曲子，怎么说呢？不成调。完全没有乐理可言，声音尖锐，节奏诡异，听得人心里发毛。像是用乐器在模拟某种机械的运转，或者……某种非人的语言？
苏小小的脸色也从期待变成了茫然和一丝恐惧。
当最后一个诡异的音符，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夜空时——
嗡！
脚下的山峰，猛地一震！
不是地震，是某种沉闷的、巨大的机括运转声！
我们面前那块巨大的、看似与山体浑然一体的岩石，突然从中裂开，向两侧平滑地移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
露出了后面……
不是金光闪闪的宝藏。
不是刻满武功的玉璧。
更没有仙气飘飘的长生药。
那是一个入口。
里面透出的，不是温暖的珠光宝气，而是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幽蓝光芒。
苏小小“啊”了一声，手里的零食篮子掉在地上，瓜果蜜饯滚了一地。
我放下琵琶，走到入口前。
里面是向下延伸的、光滑得不像天然形成的阶梯。墙壁是某种冰冷的灰色金属，上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几何纹路和符号。那幽蓝的光芒，来自镶嵌在墙壁里的、自行发光的晶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铁锈和臭氧的混合气味。
我弯腰，捡起一块从裂开石壁上崩落的碎片。
不是石头。
入手冰凉，沉重。表面是规则的蜂窝状结构，断口处能看到细密的金属丝线和类似陶瓷的材质。
这绝不是这个时代，甚至不像是人类能造出来的东西。
苏小小凑过来，声音发抖：“林……林北……这，这是什么？”
我没回答。
我看着那深不见底、泛着幽蓝光芒的通道，想起了那九支拼凑起来的、不成调的“曲子”。
那不是音乐。
那是钥匙。
是一组启动指令。
所谓的“前朝秘藏”、“武林绝学”，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
一个流传在人类之中，对某种远超理解的存在，一厢情愿的、浪漫的误读。
我回头看了看苏小小那张吓得惨白的俏脸，又看了看地上那堆滚落的零食。
“看来，”我说，声音在这诡异的入口前显得有些空洞，“你的长生不老药，暂时是吃不上了。”
通道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和那幽蓝光芒下，
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死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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