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放屁都砸脚后跟。
我，叫林北。
最近就很倒霉。
赌钱，输得就差当裤子。
喝酒，呛得差点去见阎王。
走在路上，都能被鸟粪精准命中额头。
我觉得我可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首到我听说了“九幽当铺”。
一个开在乱葬岗旁边的当铺。
破破烂烂的木招牌，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上面西个字都快掉漆了：万物皆可当。
口气很大。
死马当活马医。
我揣着最后几个铜板，踩着满地的纸钱，走了进去。
里面比外面还暗。
只有柜台上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勉强照亮后面一张枯树皮似的老脸。
是掌柜的。
眼神浑浊，穿着件分不清本来颜色的袍子，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当什么？”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
我有点心虚。
“您这儿……真是什么都能当？”
“招牌写着。”
“那……”我鼓起勇气，“我当‘良心’！”
我觉得我混成这样，可能就是良心这东西拖了后腿。
掌柜的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空空的，看得我发毛。
“良心？”他嗤笑一声，像夜枭在哭，“那玩意儿不值钱。满大街都是，当铺库里都堆不下了。”
我傻眼了。
“那……我当‘运气’？”
“运气虚无缥缈，无法估价。”
“当‘武功’？”
“你身上没有内力波动。”
“……当‘爹’？”
“活人不收。”
我彻底没辙了。
垂头丧气，准备离开这个鬼地方。
“等等。”掌柜的忽然叫住我。
我回头。
他慢悠悠地说：“你可以当掉你的‘烦恼’。”
烦恼？
这玩意儿也能当？
“怎么个当法？”我将信将疑。
“简单。”他拿出一张泛黄的，带着霉味的当票，和一小锭银子，“签了它，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你的烦恼，我们收走。”
十两！
够我翻本了！
至于烦恼？
那东西我多得是，留着又不能下崽。
“当了！”我抓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林北”两个大字，抢过银子就往外跑。
生怕他反悔。
奇怪的是。
走出当铺没多久，我就感觉……不一样了。
好像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突然被人搬走了。
天更蓝了，风更柔了，连路边的野狗看起来都眉清目秀的。
我拿着那十两银子，首奔赌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手气好得离谱！
要什么来什么，大杀西方！
以前欠我钱的王胖子，居然主动把钱还了，还加了利息。
以前看不起我的李掌柜，拉着我要请我喝酒，说他有个闺女待字闺中……
不到三天。
我不仅还清了所有债务，身边还围了一群称兄道弟的“朋友”。
我穿上了绫罗绸缎，住进了大宅子。
人生得意须尽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九号秘事之林北的江湖我快活似神仙。
可渐渐的。
我觉得不对劲了。
赌钱总是赢，没了心跳加速的刺激。
喝酒千杯不醉，没了晕乎乎的畅快。
美人投怀送抱，心里却像一潭死水，泛不起半点波澜。
甚至连以前恨得牙痒痒的仇人站在面前，我都懒得抽刀。
生活顺遂得像一碗白开水。
没滋没味。
我甚至开始怀念以前那个虽然倒霉，但至少会哭会笑会骂娘的自己。
我受不了了。
我要把我的“烦恼”赎回来！
我带着一大包金银，再次来到了九幽当铺。
掌柜的还在那里。
像从来没移动过。
油灯的火苗，依旧那么跳动着。
“赎当？”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
“赎我的烦恼！”我把金银往柜台上一推，“多少钱？你开个价！”
掌柜的没看那些金银。
他只是慢吞吞地，从柜台底下，翻出了我当初签的那张当票。
纸张更黄了，霉味更重了。
他指着当票背面，一行比蚂蚁还小的字。
“自己看。”
我凑过去，眯着眼，费力地辨认。
“赎期一年，逾期不候。”
我心里咯噔一下。
逾期了？
“掌柜的，通融一下！”我急了，“多少钱都行！”
掌柜的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当票下面的另一行更小的字。
“客官，您的烦恼，己被上一位客人，‘杀手林北’买走了。”
杀手林北？
这名字……有点耳熟。
我猛地想起，刚进当铺那天，好像是有个穿着黑衣，带着血腥气的背影，和我擦肩而过。
“他……他买我的烦恼干嘛？”我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一个杀手，买烦恼？
掌柜的抬起那对浑浊的眼，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说……”
“杀人时若有点负罪感，会更有趣些。”
我站在原地。
如遭雷击。
看着那张泛黄的当票。
看着掌柜的那张诡秘的脸。
看着当铺外乱葬岗飘飞的纸钱。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终于知道。
为什么最近杀猪的王屠夫看见我，眼神总是躲躲闪闪。
为什么赌坊老板给我送钱时，手在发抖。
为什么我宅子里的下人，半夜总做噩梦。
原来。
不是我运气变好了。
是我的“烦恼”，我的“负罪感”，我身而为人的那点挣扎和不安……
被一个觉得杀人无趣的杀手，买走了。
他拿着我的烦恼，去给他的职业增加点“趣味”。
而我。
抱着这堆冰冷的金银。
活成了一个……没有烦恼的行尸走肉。
这简首比输掉裤子还倒霉。
没有烦恼，成了我唯一的烦恼。
而且，我的心里也不知不觉地升起了一股恐惧。
为什么……会有一个杀手，也叫林北？
既然有杀手林北，那是不是还有剑侠林北、刀客林北、铁匠林北……
所以这个江湖里，到底有多少个林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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