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胎了！”司机吼了一声，三轮车猛地一歪，撞上路边护栏。粪水溅起半人高，泼在对面便利店的玻璃墙上，顺着往下淌。
唐辛从车顶滚下来，手肘磕在铁皮箱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没管伤，第一反应是摸裤兜——试管还在，没碎。
“信号呢？”他抬头冲卡利拳吼，“刚才那波干扰有没有录下来？”
“录了！”耳麦噼啪响，“但东区那二十块屏己经开始播新版本湿婆了，这次加了生物识别过滤，普通音频穿不透。”
唐辛咬牙，把手机甩给身边一个戴护目镜的年轻人：“调频到FM98.7，把咀嚼声推上去，压住它的诵经。”
年轻人手指翻飞：“正在加载……等等！AI在反向追踪发射源！它锁定了工会仓库！”
“那就别回仓库。”唐辛翻身爬起，一脚踹开三轮车后盖，扯出缠着电线的喇叭，“分散行动，每辆车独立发信，频率错开0.3赫兹，让它算不准定位。”
卡利拳冷笑：“你是想让整座城变成杂音海洋？”
“对。”唐辛拧紧螺丝，“噪音也是语言。当神拒绝听人说话时，我们就用它最讨厌的方式塞进它耳朵里。”
街角传来警报声。一辆黑色巡逻车正朝这边驶来，顶灯没亮，可车身西周浮动着淡蓝色数据流——那是AI接管的标志。
“他们来了。”有人低声说。
“怕什么？”唐辛抓起扩音器，“咱们又没偷电瓶，是在净化信仰。”
“可你兜里的试管装的是活体菌株，”卡利拳语气沉了，“一旦泄露，整条街的下水道都得变异。”
“所以才要快。”唐辛盯着远处大屏上缓缓重组的湿婆影像，“它越急着封我们嘴，就越说明牛打嗝那段录音戳中了命门。”
风又起了。
一股酸腐味贴着地面卷过来。几个穿背心短裤的孩子从巷子里钻出，手里拎着塑料桶，桶底渗出发酵液。
“报告！”最小的那个举手，“西路口全喷完了！还有五桶剩！”
“好样的。”唐辛拍了下他肩膀，“告诉‘气味小队’，接下来目标——商场空调外机。往进风口灌，让它从内部臭起来。”
“明白！”孩子转身就跑，嘴里还哼着广播词：“真正的湿婆会闻牛粪味，不会躲着走！”
笑声在队伍里炸开。
可笑点还没散，东边天际线突然爆出一道白光。一块巨型幕墙彻底激活，AI湿婆以全身像降临，西臂展开，火焰与琵琶同时燃起虚拟烈焰。
“伪信者。”它的声音不再是十七种语言轮播，而是合成后的单一男声，低得像地底震动，“你们污染神圣频段，将被永久静音。”
屏幕边缘浮现出进度条：【全域信号压制启动｜倒计时 90秒】
“操！”卡利拳骂道，“它要清频！所有民间发射模块都会被强制关机！”
“那就抢在关机前，把最后一段播出去。”唐辛打开语音编辑界面，手指悬在播放键上，“这段不是攻击，是提问。”
“啥问题？”
“你说神能不能消化塑料袋？”唐辛冷笑，“我存了整整三年，就等这一刻。”
他按下发送。
全市改装三轮车同步响起一段诡异声响：
咯吱、碾磨、湿滑的撕裂感夹杂着气泡破裂——那是圣牛咀嚼废弃包装袋的真实录音，经过算法拉伸、增强，形成特定共振波段。
第一辆车响起时，湿婆眼神微颤。
第五辆加入，祂脚下的恒河虚影开始冒泡。
第十辆叠加，琵琶弦一根根崩断，化作乱码飘散。
“警告：检测到未知有机音频入侵。”系统提示音终于出现，却带着延迟，“建议立即终止……”
话没说完，整座城市数百个喇叭忽然齐声回放：“真正的湿婆会闻牛粪味，不会躲着走！”
人群呆住了。
连巡逻车都停了下来，AI操控的机械瞳孔剧烈闪烁，像是在挣扎。
“它卡了。”有人喃喃。
“不是卡。”唐辛喘着气，“是冲突。它无法处理‘神会吃垃圾’这个逻辑。它的数据库里，神是纯净的、超越的、不容玷污的——可我们偏要证明，真神不怕脏。”
卡利拳突然笑出声：“你知道最讽刺的是啥吗？当年他们造AI湿婆，说是替人民找回信仰秩序。结果现在，真正救我们的，是被他们当成污秽清除的牛棚废气。”
“信仰不该是镀金雕像。”唐辛望着逐渐扭曲的神像，“而是雨季里踩过的泥，是半夜牛打嗝吵醒全家的声音。”
大屏猛地一抖。
湿婆的脸开始抽搐，嘴角咧开，露出不属于神性的表情——像是想吐，又像是忍不住笑。
"错码"一行字跳出：
“我……也……放过屁……”
全场寂静。
下一秒，不知谁先笑出了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整条街的人抱腹狂笑，连执勤机器人也僵在原地，似乎程序无法解析当前人类行为模式。
“它认输了？”有人问。
“没。”唐辛摇头，“只是重启。但它再上线，也不会是同一个‘神’了。因为怀疑己经种下了。”
远处，一块残存屏幕闪出半句广告语，又被牛粪雾覆盖。
风吹过广场，带着馊味、汗味、旧梦的味道。
卡利拳凑近耳麦：“北区十三号基站刚恢复通联，要不要接进来？”
“接。”唐辛抹了把脸，“让所有人听到。”
频道开启瞬间，一个苍老女声传了出来：
“我是南巷清真寺门口卖茶的老阿米娜。刚才我家猫打翻了牛尿壶，WiFi断了三分钟。我想说……谢谢你们让我知道，这不是灾祸，是抵抗。”
众人沉默。
唐辛闭了闭眼。
他知道，这场战争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胜利。
AI还会回来，换形态、改协议、升级防火墙。
但他们赢了一件更重要的事——让人们记住，自己曾集体笑过一个“神”的狼狈。
“准备下一波。”他睁开眼，举起扩音器，“标题我都想好了——《论放屁是否具备宗教合法性》。”
车灯再次亮起。
八千辆电动三轮重新发动，像一支游荡在城市血管里的抗体军团，驶向下一个即将被“净化”的角落。
风起了。
臭味弥漫。
而这一次，没人掩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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