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书也要挨着长姐，狗蛋心疼的不行。
清越的笑声响起、梨花把弟弟抱在腿上，一缕发丝无意滑落，小胖手一伸，轻柔地给她梳在耳际。
“长姐，那些人真讨厌！”
“嗯。”梨花脸颊贴了贴弟弟的帽子。
一脸的习以为常、其实张财主这个搭讪都算很好的了。
更下作的，她每天都能听到。
故而师姐一心从良，她一向理解。
“长姐、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谁也不敢在你们面前说屁话！”
男孩眼里坚韧不拔。
梨花笑了，将男孩搂得紧紧的，“嗯，好好读书、什么都不要想。”
就算考不上功名、多认些字也是好的。
哪怕去当账房先生，也比种地强。
将来说媳妇也容易。
想到媳妇，梨花唇边笑意更浓，低头捏了捏男孩肉乎乎颊肉，声音带笑，
“就是不知我们狗蛋是不是个娶了媳妇就忘了姐姐的人。”
狗蛋：“……”
什么鬼，怎么扯到媳妇上去了。
长大了，你才是我媳妇啊！
狗蛋在心里大声吆喝，眼眸忽闪，看来长姐并不知道她是自己的等郎妹。
可是……
狗蛋心里百转千回，也不好说此事，说了会有什么后果。
换位思考一下，一个小屁孩突然跟你说，长大了你不能嫁给别人，只能嫁给我，你会怎么想？
如果是自己，则会心生厌恶。
那么，长姐呢？
狗蛋垂下眼睫，思绪万千，头顶倏地笑意清浅，
“好了。”梨花摸摸弟弟帽子，“跟你说笑呢，继续念书。”
狗蛋抬眸，也是、念书才是眼下正经事，小手刚打开《论语》，忽然道，
“长姐，你和二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们。”
尤其是你。
“嗯。”梨花其实不怎么擅长应对这种煽情话题，可能外人看来会觉得她很冷漠。
不过，感受着长姐温暖的拥抱，狗蛋咧着嘴给长姐背书。
长姐出发前天晚上、狗蛋和荷花献上了那件冬衣。
是一件素色的袄裙，上面交领小袄，衣襟处还绣了两朵淡雅梨花。
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
梨花瓣瓣，清雅至极，长姐很喜欢。
有阿绣姐姐绣的梨花珠玉在前、狗蛋自个儿绣的梨花荷包就拿不出手了。
还是长姐给小家伙抢下来的。
葱根一样细白指腹着荷包上胖包子一样的图案，少女眼前润湿。
狗蛋眨巴着眼看长姐，不好意思道，“不好看，绣的难看极了，要不，我再练练吧，长姐。”
梨花摇头，轻轻地系在了腰间，狗蛋顿时咧开了嘴。
·
井田县之所以列为大郑贫困县，主要原因是地形，这里山水太多了。
阻隔了文明，也绝缘了经济。
梨花代表戏班子去师父大师姐那里比赛，只能坐船。
那天久不出现的青儿也来了，一身绸缎，看得出来过的很好。
阿凤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师姐。”
梨花牵着弟妹，目光温柔地看着少女款款走来。
“梨花，恭喜你，这也是你应得的。”
“不。”梨花摇头，紧紧握着师姐手，“如果师姐不从良，这次就是师姐去。”
青儿笑了笑，“谦虚了你。”侧头就瞥见一个高个儿黑丫头憨憨的冲自己笑。
好像又长高了。
“阿凤，好久不见。”
这丫头总是热烈地瞧自己，青儿想不在意都难。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瞧的。
“嘿嘿。”
阿凤笑得龇牙咧嘴的。
“长姐，狗蛋舍不得你。”
离别在即，狗蛋和荷花都跟长姐抱了抱，梨花又拿起了长姐架子，
“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都什么表情呀，都乖乖的，等我回来、尤其是你，再……就真打你屁股了！”
狗蛋乖乖点头，带着二姐住进了胡童生家，只是二姐跟阿绣睡，姐弟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长姐。
然而等来的却是长姐不回来了的消息。
那天狗蛋正练字，窗外积雪消融、还是班主托人把姐弟俩叫出去的。
狗蛋满面担忧，“我长姐出事了吗？”
荷花吓得浑身发抖。
班主背着手，面上晦暗不清，“没有，你长姐很好，我师姐相中了她。”
相中？
可你这表情咋一点都不高兴呀？狗蛋觑着班主。
“这对姐弟感情深，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李美人白了一眼班主，蹲下身跟小男孩持平，“你姐姐可是咱戏班子的招牌，无端被人挖了墙角，班主自然不喜。”
“可我姐姐绝非背信弃义之人，她感念班主恩德，不可能答应的。”
李美人诧异的看了眼这男孩，说话如此正经，哪里像西岁的小孩啊！
“你说得对小孩，你姐姐自是不同意，不过班主同意了，是班主让她待在那儿别回来的。”
“啊？”狗蛋和荷花都困惑的看着班主。
李美人叹气：“这也是没办法，谁让那个张财主逼的紧，你说这老头也真是为老不尊，梨花都能当他重孙女了，他居然生出这种心思！”
班主瞪了她一眼、煞有介事的看了眼姐弟俩，似乎在说：在孩子面前乱说什么呢。
李美人不满的鼓了嘴。
随后班主对姐弟俩说了一些寒暄的话，具体说了什么，狗蛋恍恍惚惚的，己是听不清了。
那个小姑娘再是成熟从容、也才十一岁而己。
狗蛋担心的夜不成眠。
就是在学堂看到水生，都恶狠狠的。
那水生不以为意，态度轻慢的很，想想也是，他家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个西岁小孩，再受夫子青睐、再聪慧，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无钱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儿罢了。
他只需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摁得这小东西站不起来。
在狗蛋和二姐的担忧下，长姐突然回来了，还是偷偷跑回来的。
那时草长莺飞，长姐还是那身冬衣，弟弟己经到她腰间有余了。
长姐更瘦了，也更有气质了，狗蛋和荷花紧紧抱着她。
姐弟仨在一家客栈住了一晚，长姐留了书信地址，还悄悄托班主帮自己多家关照弟妹，并留了五两银子给妹妹。
“以后就按这个地址，我给你们寄钱，听话，想我了就给我写信，待我安顿下来就想办法接你们过去，我不能久留，得尽快走了。”
少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没亮就要坐第一班船离开，狗蛋和荷花非要送她。
看着晓色朦胧，水面宽阔，站在岸边的狗蛋突然抱住了长姐，
“长姐，你等我，等我考上功名，我保护你，谁也别想再欺负你。”
童言童语，天真烂漫，撑船的师父都忍不住笑了。
少女回眸，唇边绽开了极动人的笑意，就挑帘入了船舱。
这个笑容，狗蛋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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