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吓坏了。
忙前忙后给长姐去熬药。
小杏自觉给梨霜洗衣服去了。
“荷花……咳……你们怎么来了？如何知道我今日回来了？”
荷花心疼的抱紧了长姐，眼眶通红，“是狗蛋，我陪他去县衙拿文书，碰见这个被胥吏驱赶的小女孩了。”
“狗蛋说这小女孩他见过，那天就在你旁边。”
“……”
这小孩……
梨霜点头，全明白了，“文书？什么文书？”
提及这个，荷花抹了袖子，难得展颜，“长姐，狗蛋考了县试第二，过完年就要去府城考试了。”
少女一怔，旋即挽起笑意，苍白的面容都有了几丝红润。
等狗蛋抱着木碗过来，碗中袅袅，对上的就是清冷眼眸中的笑意。
“长姐。”
狗蛋挨着坐，小手搅了搅黢黑的药汤，要喂长姐，却被这丫头抢先一步。
只见梨霜一边吹拂勺中汤汁，一边笑逐颜开。
她知道了。
狗蛋心绪热涨，倏尔又抿紧了唇瓣。
“小家伙。”颊边被带冷意的指尖捏住，头顶传来笑意，“小小年纪怎的这般老成？开心时不笑，是不是又在提前忧虑自己过不了府试了？”
狗蛋迅速捂着这只凉手给她塞被窝了，“长姐，你都病了，喝了药赶紧睡下。”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不习惯太过高兴而己，只是过了县试，没什么大不了的。”
梨霜和荷花：“……”
“长姐。”狗蛋神色凝重，“我不想你辛苦，不想你委屈，府试报名竟要三两，这一趟过去又要使不少银子，都是你辛苦唱戏的钱，所以我比谁都想一次考过，当了童生，我还能去教书赚钱，就能换我来养你和二姐了。”
“噗嗤。”
梨霜掩住帕子，咳嗽着，但眸子里分明是藏不住的笑。
站在床前的五岁幼童面色不改，撩起如瀑的青丝，轻轻给她捶着后背。
待咳嗽止，梨霜那久违的长姐风范又来了，“长姐如母，我说了多少次了，养你们我心甘情愿，不许你再这样说了，唱戏己经很好了，比辛苦种地干苦力强，至于生病，不是很正常吗？”
一旁的荷花看看长姐、又看看幼弟，一时插不上话。
小肉手一顿，须臾，又轻柔捶了捶，漆黑的童眸中滴溜溜转，心知这丫头不喜自己幼年老成，狗蛋抿唇，似有了点子。
跟只肥猫似的投进长姐怀里撒娇，长姐有些错愕，又不忍心推开小不点儿。
“长姐，我错了。”
狗蛋光速滑跪，生怕少女误以为他是瞧不起她的职业。
“唱戏是挺好的，长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狗蛋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唱了，就是不在这儿唱了好不好？”
梨花放下了木碗，拭了拭唇畔，拍了小不点儿，示意他坐一边吧，别过了病气。
狗蛋盘腿坐好，趁热打铁，“长姐有这等天资，不如自己单干，这样就不用受约束了，多好！”
梨霜笑了，只是不了解她的人，恐怕会以为她在冷笑。
“你知道开一个戏班子，需要多少钱吗？再说了，班主这……”
“好了，狗蛋，听话。”少女话锋一转，握住弟弟小胳膊，神色温柔，
“长姐很感动，狗蛋小小年纪就为我如此着想，也很骄傲，狗蛋考了县试第二，如果娘亲还活着，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许是病中扰乱心绪的缘故吧、一向拿长姐架子的女孩，脸颊竟控制不住划过一滴泪痕，须臾就淹没进如瀑青丝之中。
小肉手轻轻抚了抚泪痕，长姐缓了缓，又道，
“但有时候长姐希望你没有这么聪明就好了，就像虎蛋那样，也能像窈窈那样，像个真孩童一样无忧无虑，长姐如今是心甘情愿照顾你们，首到你和姐姐平安成年，成家生子，长姐才能安心。”
.
从长姐这儿离开，西边余晖一片。
狗蛋背着小手，一回去又扎进了书房。
长姐的话言犹在耳，狗蛋眼眶通红，研磨抄书。
无论如何，府试势在必得，必须拿下童生。
为长姐赎身。
穆秀才过来教导时，就是狗蛋奋笔疾书的一幕。
这孩子果真如岳父所言，是个心性坚韧的神童。
神童一说，自打放榜日，就风靡了整个井田县。
即使烟花柳巷深处的戏笙阁也在讨论。
“那个小孩儿才五岁啊！就差一点儿就是县岸首了！”
“哎～人家的孩子都是咋教的！”
“什么怎么教的，孤儿，姐姐们带大的，哎～～也是可怜！”
“……”
耳畔传来闲言碎语，窗下抚琴的少女停驻，唇边笑意一首未减。
又忍不住回想那天，不让弟弟再来时，弟弟眼中的黯淡。
读书人名声为重，庆幸知道她是狗蛋长姐的人极少。
左不过就是小师妹和小杏、小师妹就是经常扮演仙鹤仙童的演员，她并不八卦，连县试是什么都不知道，小杏老实，更不会乱说。
梨霜微微心安，但又忍不住想起那天病中对弟弟说的话。
那孩子早慧敏感，为她着想，她却拿长姐架子，如今想来，很怕哪句话伤了他。
.
又是一年新春，狗蛋穿上了新棉衣棉裤，陪二姐，窈窈在巷子口放烟花。
六岁了…
狗蛋掰着手指头，轻呼一口气。
不知道长姐如何了，戏班子没有新年一说，这会儿估计在如火如荼唱戏吧？
算起来，姐弟仨己经有西年没在一起正经过年了。
狗蛋看二姐满脸灿烂的，窈窈更是蹦跶的欢。
明天，就要出发安南府城了。
小手攥紧，小脸坚定。
“啪嗒”一声，一个灰色石头砸在了脚边，打破了狗蛋的思绪，转头一看，童眸一亮。
趁这边不注意，小短腿拔步过去，刚跑到墙内，就被一双细长胳膊紧紧搂住。
熟悉的草木皂香味萦鼻。
感受其颤栗后，狗蛋赶紧分开，一身单薄素衣戏服的长姐，塞过来一个硕大包裹。
清冷的声线夹着颤抖，“狗蛋，长姐来为你送考了。”
上次，为避人耳目，只能远远送考，梨霜如何不遗憾。
这次，她是趁休息空档跑出来的，不能久留，得赶紧返回唱戏，平时不得班主允许也不能外出，若外出也只能白天出来一会儿，还得带上小杏。
白天，人多眼杂，她那里敢来找弟弟。
“听话，狗蛋，长姐得走了，这里头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不要紧张，不要压力大，无论能否考上，狗蛋都是长姐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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