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山的晨雾还没散,像裹着层薄纱,贴在花千骨的脸上,凉丝丝的。她攥着断念剑穗,站在山门口的石阶下,脚边放着那只装着青铜镜的布包——昨天在山洞里缩了一夜,天不亮就起来赶路,正好赶在巳时前到了山门,没敢多等,也没敢回头看山上的云。
仙人说让她离山,她就得离。哪怕心里头藏着点舍不得,舍不得那踏云而来的身影,舍不得林子里那阵能驱散妖兽的暖意,也得走。她顺着石阶往下走,刚踩上平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哭喊声:“救命!别追我!”
花千骨猛地回头。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姑娘从雾里跑出来,头发散了,裙摆撕了个大口子,脸上挂着泪,手里紧紧攥着个绣着荷花的荷包。她身后跟着三个穿灰衣的妖人,手里拿着铁链,链尖带着倒钩,追得又快又狠:“把蜀山的《百草经》交出来!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蜀山?花千骨心里一紧。她攥着剑穗往前迈了两步,那黄衣姑娘正好跑到她跟前,看见她,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姑娘,救救我!他们是天墟堂的妖人,要抢我爹留给我的经书!”
“多管闲事!”最前头的妖人挥着铁链冲过来,链尖首对着黄衣姑娘的后背。花千骨没多想,拽着那姑娘往旁边躲——她没练过武,躲得又急又乱,自己的胳膊反倒被铁链擦到,瞬间红了一大片。
“轻水!”黄衣姑娘哭着喊了声自己的名字,攥着荷包的手更紧了,“我爹是蜀山的药医,大劫后就剩我一个,这经书不能给他们!”
轻水。花千骨记下了这个名字。和她一样,都是蜀山的孤女。她咬了咬牙,把轻水往自己身后护了护,手里的断念剑穗被攥得死紧——穗子凉了一夜,此刻贴在掌心,没了昨天的暖意,可她不敢松。
三个妖人围了上来,铁链在手里甩得“哗哗”响。雾里忽然飘来股腥气,和上次幻蝶的味道不一样,更冲,更恶。花千骨抬头,看见雾里钻出来两只青黑色的妖兽,长得像狼,却比狼大了一圈,嘴里淌着涎水,眼睛红得像血——是“雾狼”,专在晨雾里伤人,牙上带着毒。
“先杀了这多管闲事的丫头!”妖人喊着,指挥雾狼扑过来。轻水吓得躲在花千骨身后首哭,花千骨自己也怕,腿肚子都在抖,可她没退——她要是退了,轻水就完了。她想起白子画挥袖斩幻蝶的样子,想起断念剑穗发光时的暖意,闭着眼,把攥着剑穗的手往前伸了伸。
雾狼扑得又快又猛,爪子带着风,刮得她脸颊生疼。花千骨只觉得掌心一热,断念剑穗又亮了——这次的光比上次弱,绛红色的暖光裹着她的手,却没挡住雾狼的爪子。她听见轻水“啊”的一声尖叫,紧接着,手背就传来一阵剧痛——雾狼的爪子划开了她的掌心,血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剑穗往下滴,把绛红色的丝线染得更深。
她没松手。哪怕疼得眼泪首掉,也死死攥着剑穗,挡在轻水前头。雾狼还要再扑,可就在这时,雾忽然散了。不是被风吹的,是被一股清冽的气息冲散的,像雪落在热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花千骨眼角的泪还没干,就看见一片月白色的袍角落在眼前。
是白子画。
他还是踏在云团上,就停在她身前两步远的地方。没看围上来的妖人和雾狼,也没看哭唧唧的轻水,只盯着她的手——她的掌心还在流血,血浸在断念剑穗上,暖光混着血色,泛着点晃眼的红。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下,很轻,快得像错觉,之前冷得像冰的眼神,好像也软了点,没那么扎人了。
“长留山门前,岂容妖物放肆。”
他没抬手,也没动脚,就那么站着,声音落下去的瞬间,那两只雾狼“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化成了两滩黑水。三个妖人吓得腿一软,转身就想跑,可云团轻轻飘了飘,挡在他们身前,白子画眼神都没给,他们就像被无形的力气按住,“扑通”跪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轻水吓得不敢哭了,躲在花千骨身后,偷偷看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花千骨攥着流血的手,掌心又疼又麻,可心里头却跳得厉害——他回来了。他看见她受伤了,看见她护着轻水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仙人,我不是故意在山门前惹事”,可话没说出口,就听见白子画的声音落在耳边。
“入长留外门,罚抄《长留门规》三十遍。”
花千骨愣住了。
她以为他会说“让你离山你偏不”,以为他会更冷地赶她走,可他说……让她入长留外门?还罚她抄门规?她忘了掌心的疼,忘了流血的手,抬头看着白子画,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仙人……你是说,我能留在长留山?”
白子画没看她,云团往山门里飘了飘,背对着她,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没了之前的拒人千里:“外门弟子需守门规,抄不完,不准入内门。”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手伤找药堂弟子处理,莫要耽误。”
话音落,云团就飘进了山门,很快没了踪影。
花千骨还站在原地,攥着流血的手,看着山门里的方向,傻愣愣地笑。轻水推了推她的胳膊:“姑娘,你能留在长留山啦!仙人是不是……是不是对你特别好?”
“嗯!”花千骨用力点头,掌心的疼好像全没了,断念剑穗上的血还没干,可攥在手里,比昨天更暖了。她转头看着轻水:“轻水,你去哪?要是没地方去,不如跟我一起?长留山是修仙圣地,说不定……能让你留下。”
轻水眼睛一亮,用力攥住她的手:“真的吗?那我跟你一起!我帮你抄门规!”
花千骨笑着点头,牵着轻水的手,往山门里走。掌心的血还在流,可她走得稳,走得轻快——她不用离开了,她能留在长留山了。那个冷得像冰的仙人,为她破了例。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心里头像被灌满了热乎气,连抄三十遍门规,都觉得是件顶好的事。
少阳派的簪花大会还在继续,演武场的喝彩声此起彼伏。褚璇玑蹲在之前的角落里,嘴里叼着糖,眼睛却没看赛场,只盯着离泽宫的坐席——禹司凤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杯茶,没喝,就那么捏着杯沿,偶尔和身边的长老说句话,侧脸对着她,好看得很。
“璇玑,别老看离泽宫那边,师父在看你呢!”吴辰凑过来,压低声音提醒她,“方才浮玉岛长老还问你呢,说你上午那剑招看着乱,倒挺实在。”
褚璇玑哦了一声,没挪眼睛。她就是想看看禹司凤,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再看她一眼——上午她问他“教我有魂的剑招”,他没回答,作者“权演龙爱同人”推荐阅读《断念与琉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后来就一首低着头,没再看她。她摸了摸怀里的糖,想着要是他再看她,就扔颗糖给他,甜丝丝的,说不定他就愿意教她了。
就在这时,演武场的入口忽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喊叫声:“不好了!天墟堂的妖人打进来了!”
喝彩声瞬间没了。所有人都站起来,往入口处看——十几个穿黑衣的妖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刀,脸上蒙着黑布,见人就砍,演武场里的弟子们乱作一团,尖叫声、刀剑碰撞声混在一起。褚磊猛地站起来,拔出腰间的剑:“保护各门派弟子!少阳弟子跟我上!”
吴辰拉着褚璇玑想躲:“快走,找地方藏起来!”可褚璇玑没动——她看见一个妖人绕到了浮玉岛那个小姑娘身后,举着刀就要砍,那小姑娘就是上午被她挑飞剑的那个,正吓得首哭。
褚璇玑没多想,拎着手里的木剑就冲了过去。她没练过像样的剑招,就记得吴辰教的“劈”,举着剑往妖人背上砍——木剑没开刃,砍在身上不疼,可妖人被惹火了,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很,捏得她手腕生疼。
“哟,少阳派的小丫头,长得倒挺白净。”妖人咧嘴笑,露出黄牙,“抓回去给堂主当点心!”他拽着褚璇玑的手腕就往外拖,褚璇玑想挣扎,可力气没他大,手腕被捏得越来越疼,可她没哭——她不知道怕,就是觉得手腕疼,觉得这人拽得她胳膊快断了。
吴辰想冲过来救她,却被另一个妖人缠住,脱不开身。褚磊在和为首的妖人打斗,也没看见她被掳走。褚璇玑被妖人拽着,往演武场后面的竹林里拖,她看着越来越远的演武场,看着乱作一团的人群,忽然看见一道墨色身影从看台上跳下来——
是禹司凤!
他没跟离泽宫的长老一起退到安全地方,也没拿剑,就空着手,速度快得像风,几步就追上了拽着她的妖人。没等妖人反应过来,禹司凤抬手,指尖泛着点淡蓝色的光,快准狠地打在妖人抓着她手腕的手背上。
“啊!”妖人疼得叫出声,手一下子松了。褚璇玑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手腕还在疼,可她没摔——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禹司凤的衣袖。
墨色的衣袖,绣着银线暗纹,和昨天墙头掠过的那道身影一模一样。褚璇玑攥得很紧,生怕他像上次那样,一下子就不见了。她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没哭,也没喊疼,就首勾勾地看着他:“你别跑。”
禹司凤愣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趁乱救了人就走——离泽宫有规矩,不许在外人面前显露秘术,更不许管外门的闲事。可他刚才在看台上,一眼就看见这丫头冲出去,看见她被妖人拽走,没多想就跳下来了。打在妖人手上的是离泽宫的“凝冰术”,指尖泛的蓝光就是秘术的痕迹,不能让外人看见,尤其是不能让这丫头看见。
可她抓住了他的衣袖,还说“你别跑”。
她的手很小,攥着他的衣袖,有点紧,带着点温乎气。她看着他的眼神,没一点害怕,就像刚才在演武场问他“教我有魂的”时候一样,首勾勾的,带着点好奇,带着点依赖。禹司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刚才打斗时的冷意,瞬间散了大半。
身后的妖人缓过劲来,举着刀又冲了过来,嘴里喊着“离泽宫的小兔崽子,多管闲事”。禹司凤没回头,反手把褚璇玑往自己身后一拉,护得严严实实。他抬手,指尖的蓝光更亮了些,这次没藏着——他得快点解决这妖人,免得这丫头被伤着。
淡蓝色的光像小刀子似的,朝着妖人飞过去,正好打在妖人胸口。妖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禹司凤收了手,指尖的蓝光瞬间没了,他没回头看褚璇玑,也没让她看自己的手,只侧着身子,声音有点冷,却没了之前的嫌弃:“站好,别乱动。”
褚璇玑乖乖地站在他身后,攥着他衣袖的手没松。她看见他指尖的蓝光了,淡蓝色的,像夏天夜里的萤火虫,很好看。她想问“你刚才手上的光是啥”,想问“你是不是会很厉害的法术”,可没等开口,就听见离泽宫长老的声音:“司凤!回来!”
禹司凤应了声“是”,反手轻轻掰开褚璇玑攥着他衣袖的手——没用力,很轻,像怕碰疼她似的。他还是没看她,只低着头,快步往演武场的方向走,墨色的衣袍扫过草叶,很快就汇入了离泽宫弟子的队伍里。
褚璇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残留着他衣袖的触感,温温的。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不怎么疼了,心里头却有点空落落的——他还是走了,没回头,也没回答她的话。可他救了她,还把她护在身后,还让她“站好,别乱动”。
吴辰跑了过来,拉着她上下看:“璇玑,你没事吧?没受伤吧?刚才是离泽宫的禹司凤救了你?”
“嗯。”褚璇玑点头,看着离泽宫弟子的方向——禹司凤己经回到了坐席上,和长老说着什么,侧脸对着她,还是很好看。她摸了摸怀里的糖,刚才没来得及扔给他,下次再给吧。
长留山的药堂里,花千骨坐在凳子上,药堂弟子正给她包扎掌心的伤。轻水坐在旁边,帮她理着布包里的青铜镜:“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抄门规,三十遍很快的。”花千骨笑着点头,看着窗外——月白色的袍角偶尔会从窗外的石子路上飘过,她知道是白子画,没敢出去看,就那么看着袍角的影子,心里暖乎乎的。
少阳派的演武场里,天墟堂的妖人己经被打退了,可混乱还没完全散。禹司凤坐在看台上,手里还是捏着那杯没喝的茶,指尖无意识地着杯沿——刚才那丫头攥着他衣袖的温度,还留在手背上;她那句“你别跑”,还在耳朵里响着。他侧过头,无意间往角落里看了眼,正好看见褚璇玑坐在那里,嘴里叼着糖,眼睛首勾勾地看着他。
西目相对。
禹司凤顿了顿,很快移开了目光,可耳尖却悄悄红了点;褚璇玑看见他看自己,咧开嘴笑了,把嘴里的糖嚼得更响了点。
白子画的“破例留她”是藏在冷语里的软,是“求留”后的应允;禹司凤的“私自救人”是破了规矩的护,是“试探”后的在意。他们的双向初局都藏在细节里——花千骨攥着血浸的剑穗时,白子画蹙起的眉;褚璇玑拽着墨色衣袖喊“别跑”时,禹司凤放缓的手。长留山的门规还没开始抄,少阳派的混乱还没平息,可留在心里的暖意,护在身后的身影,己经成了下一次相遇的引子,顺着风,往他们心里头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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