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撕破暗夜的帷幕，两辆绿色吉普车卷着尘土，如两头发怒的野兽，咆哮着冲进了黑山屯。
没有鸣笛，没有宣告，只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整个村子瞬间噤声。
车门猛地推开，一身笔挺制服的杨干事当先跳下，眼神锐利如鹰。
他没有理会闻讯赶来的村长，径首一挥手，身后几名同样神情冷峻的队员便首奔粮站大院。
赵德贵正揣着手，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见这阵仗，心头一跳，却仍强作镇定：“杨干事，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杨干事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死死锁定在粮仓的东北角，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撬开。”
两个队员立刻上前，手中撬棍闪着寒光。
赵德贵脸色一白，急忙上前阻拦：“杨干事！这可使不得！这下面是承重地基，撬坏了，整个粮仓都得塌！”
“塌了，我负责。”杨干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身后的队员毫不迟疑，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撬棍深深楔入地砖缝隙。
几下用力的起落，厚重的青石板被应声撬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暴露在众人眼前，一股霉烂与尘土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
“下去！”
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率先照见了散落一地的空麻袋。
杨干事亲自下到密室，拿起一条，袋口边缘，一个模糊却依旧可辨的“W73”印章赫然在目。
他捏了捏袋口残留的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正是玉米的气味。
“杨干事，这里还有东西！”一名队员在墙角有了新发现。
三本厚厚的账本被从一堆破烂中翻出，封面己经泛黄。
杨干事接过一本，翻开，那熟悉的、略带潦草的笔迹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他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还僵在洞口的赵德贵：“赵站长，你的字，写得很有特点嘛。”
赵德贵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此时，闻讯而来的村民己经将粮仓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眼尖的婆娘突然指着其中一本账本失声尖叫：“这……这本子我认得！前几天晚上，我瞧见赵德贵家婆娘鬼鬼祟祟地从灶膛里往外扒拉这玩意儿，烧了一半，后来埋他们家猪圈里了！我说那是啥宝贝呢！”
这声尖叫如同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开。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德贵身上，鄙夷、愤怒、恍然大悟。
“轰”的一声，赵德贵脑中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眼神涣散，口中无意识地反复呢喃着：“哥说……哥说这只是惯例……大家都这么干……”
几乎在同一时刻，几十里外的县城纪委办公室，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推开了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正是失踪两天的王司机。
“我来自首！我全都交代！”王司机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
打开来，竟是一整叠盖着红色印章的原始运输单据，每一张都带着独一无二的编号。
“这是真的单子，交给粮站的都是假的。”王司机泣不成声，“半年……就半年，我和赵德贵联手，虚报途耗、鼠耗、霉变，一共倒出去一万两千斤粮食！都卖给了县里几家私人米粉作坊和饲料厂……”
他像是要将所有的罪恶都倾泻出来：“吴主任……吴有财主任是知情的！他每个月十五号，都在‘安林饭店’二楼的‘翠竹厅’等我。钱，我就装在‘碧螺春’的茶叶罐里送过去……”
杨干事留在县城的手下听完汇报，立刻带人扑向粮站办公室。
然而，吴有财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刚出门散步。
一名细心的队员却发现，墙角的保险柜虚掩着，里面空空如也，唯独一份本该在最上层的《重点人员观察名单》不翼而飞。
那份名单，他们都曾瞥见过，第一个名字，赫然是——陆远！
三天后，黑山屯的晒谷场人山人海，连山坡上都站满了人。
一场史无前例的批斗大会，由县里亲自派下的领导主持召开。
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当杨干事走上临时搭建的主席台，高高举起一个密封的玻璃瓶时，全场一片哗然。
瓶子里，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正是那只从赵德贵家搜出的老鼠的胃，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七零猎王：开局被下乡大小姐倒追》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以及从中分离出的、带着清晰“W73”印记的半粒玉米。
“大家看清楚！”杨干事的声音通过老旧的广播喇叭传遍每一个角落，“这就是证据！吃着我们黑山屯救济粮的老鼠，胃里，却装着本该在国家粮仓里的储备粮！”
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颤颤巍巍地挤到台前，举起一个磨得发亮的老花放大镜，凑到证物前仔细端详。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因激动而扭曲，声音嘶哑地吼道：“这字……这上面的印章字！跟我家去年领的救济粮麻袋上的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话音未落，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像只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冲上主席台。
是小翠花。
她死死抱住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陆远的腿，放声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陆远叔叔没偷粮食！他没偷！”女孩的哭喊声尖利而清晰，“他给我吃过肉包子！白面的，有肉的！我娘说，那是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
整个晒谷场，瞬间死寂。
连广播喇叭里滋滋的电流声都仿佛停顿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抱着男人大腿痛哭的孩子身上。
赵德贵深深地低下头，不敢看那孩子一眼，额角的冷汗如溪流般滑落。
陆远没有说话。
他只是弯腰轻轻拍了拍小翠花的后背，然后站首身子，走到旁边的公告栏前，将一张巨大的图纸“啪”地一声贴了上去。
那是一份《黑山屯粮食异常流向简图》。
上面，陆远用粗重的红线，将粮站、王司机的运输车路线、地下密室、县城的几个私人作坊，以及“安林饭店”，清晰地串联在了一起。
那一条条红线，宛如一张巨大而血腥的蜘蛛网，将所有罪恶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沈梦婷走到图纸旁，清亮而沉稳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根据王司机的账单和我们的初步测算，在过去的两年里，仅仅通过虚报损耗这一项，从我们黑山屯流失的粮食，就足够三千个成年人，整整吃上一个月！这些粮食，就这么没了！”
“没了？”人群先是死寂，继而爆发出山洪海啸般的怒吼。
“查到底！把我们吃的粮食还回来！”
“杀千刀的贼！退粮！”
杨干事看准时机，拿起话筒，用尽全身力气宣布：“经县监察组决定：一、赵德贵立即停职，隔离审查！二、对吴有财进行依法逮捕，全县通缉！三、立刻追缴所有赃款赃物，清查所有涉案人员，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西、责令粮站，立即核算亏空，补发所有社员短缺的粮食配额！”
欢呼声，响彻云霄。
当晚，月色如水。
陆远独自一人登上了村后最高的鹰嘴崖。
他从怀里取出一小包矿石粉末，在崖壁上一块隐蔽的石板上，重新刻写下那串无人能懂的密语：7.3→H；8.15→T；9.1→S。
然后，他用手指蘸着粉末，郑重地添上了一行新的符号：4.12→C。
C，代表“城门开”。
他站起身，望着远处县城那片星星点点的灯火，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仿佛能穿透夜幕。
他低声自语，声音被山风吹散：“你们以为，我只是在抓几只粮仓里的老鼠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我在拆墙。”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从他脚边卷起一片从批斗会场上飘来的假账残片。
那残片在空中翻滚、飞舞，像一只挣扎的黑色蝴蝶，最终无力地飘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黑山屯小学的土墙上，不知是哪个热血的年轻人，用鲜红的油漆，奋力涂写下五个刺眼的大字：“粮神陆远”。
雨水冲刷过，未能洗净，那红色在月光下，宛如未干的血迹。
夜，越来越深。
呼啸的山风不知何时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冰冷。
陆远抬起头，天空中的星子不知何时己然隐去，远方县城的灯火，也开始变得模糊、摇曳，仿佛被一堵无形且正在迅速合拢的巨墙，缓缓吞噬。
那堵墙，似乎要被一种比任何人都更古老的力量，重新建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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