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深处掀起的波澜，此刻尚被高墙阻隔，未能传到我所在的年府。
我一夜安眠，清晨醒来时，精神好了许多。
从嫂子柳氏口中得知，大哥年斌是今晨凌晨才从宋府回来的。
外祖母林氏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年老体衰，需要好生静养调理。
听到这个消息，我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嫂子宽慰了我几句，脸上便带了些许真切的笑意，对我说：“方才顾家派人送了信来，说芸娘己时便过来。”
我闻言，心中也不由升起几分期待，拉着嫂子的手，感慨道：“真是好久没见到芸娘了。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总跟在我身后，甜甜叫着‘姑姑’讨糖吃的小丫头，如今出落成什么模样了。”
嫂子见我心情好转，也顺着话头打趣我：“可不是嘛，一转眼，你们姑侄俩都成了别人家的媳妇，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殿内一时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气氛。
然而，这份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我与嫂子刚用完早膳，收拾妥当，便听下人通传，芸娘到了。
我抬眼望去，只见芸娘扶着陪嫁丫鬟翠缕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衣裙，身形却比记忆中清减了许多。
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憔悴。
嫂子柳氏一见女儿这般模样，心疼得立刻红了眼眶，也顾不得我在场，几步上前就拥住了芸娘，声音带着哭腔：
“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你怎么……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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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缕吓得浑身一抖，伏在地上哽咽道：“夫人恕罪！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
芸娘连忙拉起翠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以示安抚。
然后对柳氏强挤出一个笑容，柔声解释道：“母亲，不怪翠缕。是女儿自己……孕中总是有些不思饮食，夜里也睡不安稳，这才显得憔悴了些，养养就好了。真的不碍事。”
她温言软语地安抚了柳氏好一会儿，待母亲情绪稍定，才整理了一下衣裙，转向我。
规规矩矩地便要行大礼：“臣妇顾年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我哪里舍得让她跪下去，立刻起身。
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下拜的动作，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亲昵：
“快别多礼了！皇上此次是派我微服出宫探望长辈，并非正式仪驾。你如今有着身孕，最是金贵，这些虚礼就免了。我们姑侄许久不见，今日只论家礼，不论国礼，千万不要见外。”
我拉着她的手，将她引到身旁坐下，细细端详着她。
虽然疲惫憔悴，但眉眼间并无明显的愁苦怨怼，衣着发饰也还算得体，想来顾家面上至少还维持着基本的体面，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苛待。
我心中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听我如此说，又感受到我话语中的关切，芸娘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眼中泛起一丝水光。
那声压抑在喉间的称呼终于轻轻唤了出来：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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