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嫂子相视一笑。
我并未向芸娘详细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笑着开口道：
“没什么，只是说起，估摸着下午那位‘公务繁忙’的姑爷，该来登门拜访了。
芸娘，你且安心，稍作准备便是。”
芸娘闻言，脸上先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她也并非愚钝之人，略一思索，心中便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期待与不易察觉的紧张，轻轻点了点头：
“芸娘明白了，谢姑姑为芸娘费心。”
我一手拉着嫂子，一手牵着芸娘，抬步向用膳的偏厅走去，嘴上带着几分轻松的嗔怪：“说了这许久，我可是真饿了，就等着那白玉霜方糕来解馋呢。”
步入偏厅，大哥年斌己然端坐主位，小年明一见到我们，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芸娘则小声地、带着些许怯意唤了一声：“父亲。”
大哥的目光在芸娘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有些复杂地闪躲开来，只是沉声应了一句，随即招呼我们：
“都来了，快坐下吧。”
桌上摆的多是些我和芸娘旧时喜爱的菜式，虽不奢华，却透着家的温暖。
小年明看着满桌佳肴，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拍手笑道：
“哇！好丰盛啊！我真希望姑姑和姐姐能经常回来，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了！”
孩子天真无邪的童言稚语，瞬间冲淡了方才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让在座的大人都忍不住莞尔。
连大哥那紧绷的眉眼也松动了一瞬，但很快又板起脸来，带着严父的惯常口吻斥道：
“没出息！我年家的儿郎，一天天的总想着好吃好喝，心无大志，像什么样子！”
小年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机灵地躬身认错：
“是，父亲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他那副鬼灵精怪的模样，又惹得我们一阵轻笑。
看着小侄子活泼可爱的样子，我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的长女，昌平公主宋晴。
那个孩子，也曾像年明这般活泼爱笑。
总是扑进我怀里撒娇，她的父亲宋瑾，也曾将她抱在膝头，耐心教导，眸中带着为人父的温和。
可后来，连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从她的父亲拥着别的女人成为了皇后，是从别的小伙伴那里感受轻视，还是从连容生下孩子开始。
我看着晴儿渐渐不再轻易展露笑颜，不再依偎着我诉说心事。
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里，也慢慢染上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
畏惧。
想到这里，我的心仿佛被一层薄纱轻轻笼罩，有些发闷，有些涩然。
不知道我的昀儿和晴儿，此刻在宫中如何了？
昀儿的功课可还顺利？
晴儿没有我在身边，可会觉得孤单？
“油嘴滑舌的小子，”嫂子柳氏适时出声，轻轻敲了敲年明的脑袋，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你什么时候能有你兄长一半的稳重，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口中的兄长，指的是他们夫妇的长子年淳，那孩子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如今正在外游学，是年家未来的希望。
小年明嘿嘿一笑，眼珠子机灵地一转，立刻挺起小胸脯，像模像样地拱手道：
“母亲放心，孩儿定当以兄长为楷模，好好读书，将来光耀门楣！”
说完，他又扑进嫂子怀里，撒娇道：
“兄长不在家，孩儿定要替兄长多多陪伴父亲母亲，保护姐姐！”
芸娘看着幼弟这般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伸手轻轻捏了捏年明胖乎乎的脸颊。
一时间，偏厅内充满了久违的、属于家人之间的温馨与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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