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的话像一滴冷水，点醒了我。
是了，顾老夫人那般精明又掌控欲极强的性子，岂会轻易放她最看重、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幼子离开顾府，入宫伴读？
即便那是太子伴读的锦绣前程。
我微微蹙眉，旋即又舒展开，拉着芸娘的手，细细分析给她听，也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
“你顾虑得是。那顾老夫人，将顾长轩这幼子看得眼珠子一般，一心指望他重振顾家门楣，光耀嫡系。
骤然让他离府入宫，她定然不舍，更怕脱离了掌控。”
我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可正因她如此看重，这‘太子伴读’之位，对她、对顾长轩而言，才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是首通青云的路，是多少世家求都求不来的恩典。
她若阻拦，便是断送孙子的前程，顾尚书和刘氏，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我看着芸娘，语气笃定：
“更何况，她再强势，还能强得过陛下的旨意，强得过东宫的需要？”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此事由姑姑来筹谋，你只需知道，这是为你，也是为那孩子谋一条更好的路。
顾长轩入了东宫，有昀儿看顾，有太傅教导，总好过在顾府后宅，被他那不成器的兄长和精于算计的母亲影响，养得愈发怯懦。”
芸娘听着我的分析，眼中的忧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恍然，有希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楚。
她低声道：
“姑姑思虑周全，是芸娘短视了。只是……如此一来，怕是更要惹得婆母不快，觉得是我年家手伸得太长，连她幼子都要摆布。”
我冷笑一声：
“她若识趣，便该明白，这是年家给她、给顾家的体面和机会。若真是不快……”
我目光沉静地看着芸娘，“那便让她不快要了。芸娘，你需记住，在这高门大院里，一味忍让换不来尊重，适当的震慑和无法拒绝的利益，才是立身之本。
你如今有了身孕，便是你最大的底气，也是年家与顾家博弈的筹码。
顾老夫人再不满，为了她嫡孙的前程，为了顾家未来的倚仗，她也得掂量掂量。”
我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引导：
“回头见了你那婆母，不必主动提伴读之事，只将我予你的那张太医院方子，私下里交给她。
她是个明白人，见了方子，自然懂得轻重。至于顾长轩之事，你只作不知，一切自有姑姑和你父亲出面。”
芸娘认真听着，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芸娘明白了，谢姑姑为芸娘筹谋至此。”
我还想再叮嘱她几句细节，却见云岫悄步进来，面色有些凝重，福身低声道：
“娘娘，宫里有消息传来，说有要事需立刻禀报。”
话头被打断，我心头微微一凛。
宫中此时传来急讯，不知是福是祸。
我看向芸娘，见她眼中也掠过一丝不安，便按下心绪，温和地对她说：
“既如此，你先回去好好歇息，也仔细想想姑姑方才同你说的话。凡事有我，不必过于忧心。”
芸娘起身，郑重地向我行了一礼：“是，芸娘告退。”
她转身离去，步伐比来时沉稳了许多。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转向云岫，沉声问道：
“宫中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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