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你好。我是苏婧。景深没跟你提过我吗？”
门外的女人声音不高，却像一枚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沈清悦清晨尚存的朦胧睡意。苏婧？这个名字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圈圈疑虑的涟漪。她从未听顾景深提起过。
眼前的苏婧，大约二十七八岁，身量高挑，一身剪裁利落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衬得她气场十足。她妆容完美，眼神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审视的锐利，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人极不舒服。
“苏小姐，你好。”沈清悦迅速收敛心神，侧身让开通道，语气保持着礼貌的疏离，“请进。顾先生……确实没提过。”
苏婧踩着高跟鞋，步履从容地走进套房客厅，目光随意地扫过房间的陈设，像是在评估着什么。“看来景深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多谈过去的事。”她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们算是……旧识。在香港就认识了。”
香港。旧识。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沈清悦的心微微下沉。她想起周明轩查到的关于顾景深的过去，想起那个叫梁世铭的名字。这个苏婧，与那段往事又有什么关联？
“苏小姐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沈清悦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旁，保持着距离。她身上还穿着睡衣，与对方一丝不苟的精致形成鲜明对比。
苏婧从手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烟盒，抽出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指间把玩着。“没什么特别的事，刚好也住这家酒店，听说沈小姐回来了，就来打个招呼。”她抬眼，目光落在沈清悦未施粉黛却依旧清丽的脸上，笑意更深，“看来鼓浪屿的水土很养人，沈小姐的状态比我想象中好得多。我还以为，经历那样的事情，会憔悴不少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实则充满了打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周明轩带着造型团队到了。看到客厅里的苏婧，周明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苏小姐？这么巧？”
“周大经纪人，好久不见。”苏婧站起身，对周明轩点了点头，态度熟稔，“我来看看清悦，不打扰你们工作了。”她走到门口，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沈清悦说：“对了，忘了恭喜你，《浮城》这个项目，听说李斯特导演很满意你。真是……运气不错。”
她特意加重了“运气”两个字，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周明轩立刻皱紧了眉头：“她怎么来了？你们认识？”
沈清悦摇头：“她说她是顾景深的旧识。”
“苏婧……”周明轩沉吟片刻，“她家背景很深，和苏富比拍卖行有些关系，本人也在艺术投资圈混，能量不小。她怎么会和顾景深……”他没有说下去，但脸上的疑虑显而易见。
这个小插曲像一片阴云，短暂地笼罩在沈清悦心头。但紧张的日程容不得她多想。试镜安排在下午，地点在一间私密的私人会所。
李斯特导演的试镜方式很特别，没有指定的剧本片段，只给了一个情境关键词——“失去一切的废墟上，找到一朵花”，要求演员在五分钟内进行无实物即兴表演。
没有台词，没有对手，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和评委席上几双审视的眼睛。沈清悦站在房间中央，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她脑海中闪过的不是任何表演技巧，而是鼓浪屿那个雨夜，顾景深将她护在身后时宽阔的背影；是“深庐”天台，他说的“污泥沾得再多，底子还是白的”；是喝下那碗他“教”的海鲜粥时，从胃里暖到心里的安定。
她缓缓蹲下身，指尖颤抖地，虚拟地触摸着并不存在的冰冷“废墟”。她的眼神从空洞、绝望，到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闪烁，仿佛真的在瓦砾中看到了什么。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珍重万分地，虚拟地触碰着那朵“花”，然后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贴在心口。嘴角，牵起一个破碎却带着无限生机的、微乎其微的弧度。
都灿烂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表演结束，房间里一片寂静。李斯特导演摸着下巴，看了她许久，然后对旁边的制片人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从会所出来，坐回车上，沈清悦才感觉后背己被冷汗浸湿。周明轩一首沉默着，首到车子启动，他才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清悦！有戏！绝对有戏！李斯特刚才跟我说，‘她眼里有东西，是我们要的那种破碎感和生命力！’”
沈清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不过，”周明轩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刚才制片方的一个朋友私下告诉我，你能这么快得到这个试镜机会，并且李斯特愿意用这种即兴方式给你展示空间，不仅仅是因为黑料被压下去了。”
沈清悦疑惑地看向他。
“据说，导演组在决定给你机会前，收到了一份关于你演技的深度分析报告。”周明轩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报告视角非常独特专业，精准地指出了你过去作品里被忽略的闪光点和可塑性，甚至……预判了你适合《浮城》这个角色的内在特质。这份报告，据说对李斯特的决策起了关键作用。”
一份……深度分析报告？沈清悦愣住了。谁会做这种事？周明轩或许会为她争取，但绝不会用这种细致到近乎学术的方式。
一个名字，几乎瞬间浮现在她脑海——顾景深。
他曾是金融精英，分析、评估、撰写报告是他的看家本领。他看过她所有的作品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默默地研究过她？所以，他才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看穿她的本质，对她说出“底子还是白的”那样的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震惊，席卷了她。
她立刻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对话框，指尖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首接拨通了视频通话。
这一次，他接得很快。画面里，他似乎在庭院里，背景是郁郁葱葱的植物和一小片蓝天。
“试镜结束了？”他问，语气如常。
沈清悦看着屏幕里他沉静的面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询问：“顾景深……那份给李斯特导演的……演技分析报告，是你做的，对不对？”
屏幕那端的顾景深，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发亮的眼睛。
沉默了几秒，就在沈清悦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而平稳：
“是你自己足够好。”
没有居功，没有炫耀，甚至没有正面回应。他只是把所有的功劳，轻描淡写地归因于她自身的优秀。这份沉默的守护与托举，比任何邀功请赏都更显得情深义重。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沈清悦的眼眶。她不是爱哭的人，但在这一刻，所有的压力、委屈、感动和那份沉甸甸的心安，都化作了滚烫的液体，模糊了她的视线。
“谢谢你……”她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
他看着她流泪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声音放缓了些：“别哭。结果怎么样？”
“导演……很满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
“那就好。”他浅浅地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因苏婧出现而蒙上的阴霾。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沈清悦靠在椅背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周明轩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顾景深他……确实不简单。这份人情，我们记下了。”
就在这时，沈清悦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点开，内容让她瞬间僵住：
「沈小姐，演技分析报告很精彩。不过，你以为景深帮你，就只是出于‘好心’吗？你了解他真正的过去吗？比如，他当年为什么那么坚决地离开香港？想知道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聊聊。——苏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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