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灰里的影子
徐瑶攥着那瓶艾草灰，手心沁出的汗把玻璃瓶壁濡得发潮。赵坤正对着电话咆哮，大概是在催工期，唾沫星子溅在沾满泥点的衬衫上，看着格外焦躁。她趁机溜到刚才黑影出现的空地边缘，脚下的泥土还带着股刺鼻的化学味，混着雨水泛出深褐色的泡沫。
“就撒这儿吗？”她咬着唇，偷偷拧开琉璃瓶的塞子。艾草灰是干燥的青灰色，带着点草木的涩香，和周围的腐味格格不入。她刚要往地上倒，身后突然传来赵坤的声音：“徐助理！你在那儿磨蹭什么？秦总马上要过来视察，还不快把这儿收拾干净！”
徐瑶手一抖，半瓶艾草灰撒在了裤腿上，剩下的赶紧塞回兜里，转身挤出笑：“赵总，我这就去拿工具！”
她刚跑两步，眼角余光瞥见刚才撒灰的地方，泥土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蚯蚓那种活物的扭，是像被风吹动的涟漪，一圈圈泛开，褐色的泡沫突然变成了深紫色，像被墨染了似的。
“邪门了……”徐瑶心里发毛，加快脚步往工具房跑，后背却像被人盯着，凉飕飕的。
工具房里堆着铁锹、水管，还有几桶没开封的涂料。徐瑶刚抓起扫帚，就听见外面“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铁桶落地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扫帚就往外冲——该不会是那黑影又出来了？
赵坤正叉着腰骂骂咧咧，脚边倒着个生锈的铁桶，紫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正往泥土里渗。“哪个不长眼的把这破桶扔这儿！”他抬脚就想踢，却被地上的液体烫得缩回脚，“妈的，什么鬼东西！”
徐瑶盯着那铁桶，越看越眼熟——就是王阳说的那种染料厂老桶，桶沿挂着的紫渍和刚才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桶身侧面，竟慢慢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瘦长瘦长的，像个人被压扁了贴在上面，正随着液体的流动微微晃动。
“赵总，快退后！”徐瑶大喊着冲过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半瓶艾草灰。
赵坤被她吼得一愣，刚要骂回去，就看见那影子慢慢抬起头——没有脸，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他“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劲儿。
徐瑶也怕得腿软，但想起王阳的话，咬着牙掏出琉璃瓶，把剩下的艾草灰狠狠往铁桶上泼。灰粉接触到紫色液体的瞬间，“滋啦”冒起白烟，那影子像被针扎似的扭曲起来，发出一阵刺耳的嘶鸣，慢慢缩成一团，钻进铁桶的裂缝里不见了。
紫色液体也跟着褪去，只在地上留下几道深褐色的印子，像干涸的血迹。
“刚……刚才那是什么？”赵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裤脚湿了一片。
徐瑶捂着胸口喘气，说不出话。她现在信了王阳的话——这不是风水的事，是真有“东西”在闹，而且这东西，和地下的废料脱不了干系。
没过多久，秦总带着人来了。秦总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笑眯眯的，看见赵坤坐在地上，还打趣：“老赵，怎么还坐下了？地上凉快？”
赵坤指着铁桶，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徐瑶定了定神，把刚才的事件重点说了一遍，没提影子，只说发现了不明化学液体，可能有危险。
秦总脸上的笑淡了些，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印子，又闻了闻：“这味儿……像是苯胺紫。以前老染料厂用的东西，毒性大得很。”他站起身，脸色沉了下来，“老赵，我早让你查清楚场地污染情况，你怎么说的？”
赵坤脸白了：“秦总，我……我以为就是点老废料，清掉就行……”
“清掉？”秦总踹了一脚旁边的铁桶，“这东西渗进土里几十年，哪那么好清！要是被环保部门查到，这项目就别想动了！”
徐瑶趁机说：“秦总，刚才有位王师傅来看过，说必须先清污，不然就算盖起来也不安全。”
“王师傅？哪个王师傅？”秦总问。
“就是……懂风水的那位，王阳师傅。”徐瑶赶紧补充，“他说这不是风水问题，是根上的污染没解决。”
秦总眼睛一亮：“你说的是不是那个能看懂老罗盘的王阳？我早想请他来看看，赵坤非说没必要！”他转身对身后的助理说，“快，把王师傅请回来！不，我亲自去请！”
徐瑶看着秦总风风火火地往外走，心里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心——艾草灰撒光了，琉璃瓶空了，但刚才那影子扭曲的样子，却像刻在了脑子里。她突然明白王阳刚才的话——有些事躲不过去，比如这埋在地下的烂摊子，总得有人去清。
远处的雨雾里，王阳撑着伞慢慢走着，兜里的罗盘轻轻晃了晃，断了的指针不知何时，悄悄归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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