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里的温度
赵坤蹲在坑边，看着最后一捧黄土盖住石灰堆，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上的碎石。刚才生石灰灼烧废料的白烟还没散尽，混着泥土的腥气，呛得他鼻腔发酸。
“起来吧。”王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坤抬头时，看见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瓶身上凝着层水珠。“漱漱口，别把灰气咽下去。”
赵坤接过来，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沾着尘土的衣领。“王师傅，刚才……谢了。”他声音有点哑，像是被烟呛坏了嗓子。
王阳没接话，转头对徐瑶说：“把记录册拿来。”
徐瑶赶紧从帆布包里翻出那本厚厚的册子，泛黄的纸页上记着近十年的废料处理记录，字迹密密麻麻。王阳翻到最新一页，指尖点在“苯胺紫废料，处理人：赵坤”那行字上，停顿了片刻，才提笔在末尾添了句“己按规程深埋，生石灰覆盖三层”。
“签字。”他把笔递过去。
赵坤接过笔，手还在抖，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个小窟窿。徐瑶看着他歪歪扭扭地签下名字，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在工地上指手画脚，说“这点废料算什么，首接填了省事”。
槐树上的神龛被风吹得轻轻晃动，红布像面小旗子。徐瑶抬头望过去，阳光正好落在“张三”的牌位上，朱砂字迹像是在发光。她突然发现，王阳写的名字里，“三”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在轻轻勾着什么。
“赵经理，”徐瑶忍不住开口，“下次再处理废料，要不要提前看看记录册？这里面记着好多以前的事呢。”
赵坤把笔递回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知道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天我让人把所有废料清单整理出来，作者“在上小王”推荐阅读《罗盘天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贴在公示栏上。”
王阳合上记录册，指尖在封面的磨损处着。那是本旧册子，封皮上的“安全”二字己经褪色，边角卷得像波浪。“徐瑶，”他突然说，“你把这些牌位的名字抄下来，和废料清单一起贴出去。”
“啊？”徐瑶愣了一下，“贴出去？”
“让所有人都看看。”王阳的目光扫过工地，塔吊正在转动，远处的工人正忙着搬运钢筋，“他们不是怕鬼，是怕忘了。忘了这些名字，就容易忘了怎么活着。”
赵坤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里画着圈，闻言突然站起来：“我去弄公示栏！用最大的板子，刷成红色的！”他脚步还有点虚，却走得很快，像是怕自己反悔。
徐瑶看着他的背影，又看向王阳。他正仰头望着槐树上的神龛，阳光穿过他的指缝，在牌位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又起了，红布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
“王师傅，”徐瑶轻声问，“这些名字……真的会有人看吗？”
王阳收回目光，把记录册递给她：“总会有人看的。就像这树，你不浇水，它也会往下扎根。”他指了指老槐树的根部，那里的泥土被拱得裂开，露出盘结的根须，“扎得深了，就不容易倒。”
徐瑶接过册子，指尖碰到封面的磨损处，突然觉得那粗糙的触感里，藏着点温热的东西。她低头翻开第一页，最上面写着行小字，不是记录废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子写的：“今天埋了三桶废料，爹说，埋深点，菜才长得好。”
风掀起她的衣角，槐树叶“沙沙”地响，像是有人在念那些名字。徐瑶抬头时，看见神龛上的光斑又动了，这次像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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