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化程序一级预案”，这八个字像一串冰冷的代码，在苏晴的操作下，瞬间激活了方舟一号内部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系统。
半小时后，方舟一号的巨型登陆平台。
沉重的运输车队缓缓驶入，车门开启，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昏暗的车厢，让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的235名秃鹫帮俘虏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他们被韩武的部队粗暴地驱赶下车，脚镣与地面碰撞，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绝望声响。
然而，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这里不是想象中的阴暗地牢，更不是血腥的审讯室。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宛如科幻电影般的巨大内部空间。穹顶是模拟的蓝天白云，明亮却不刺眼的光线均匀地洒下，将每一处都照得通明。地面洁净如新，可以清晰地倒映出人影。
远处，穿着统一蓝色制服的方舟居民们正有条不紊地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他们的脸上没有末世幸存者常见的麻木与绝望，反而带着一种平静甚至……的精神状态。
空气中没有废土的腥臭和尘土味，只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机械运转的清新气息。
这种与外界废土天壤之别的强烈对比，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俘虏的心上。
他们中的许多人，己经好几年没见过如此“干净”的地方，没见过如此“正常”的人类社会了。
巨大的心理冲击，让他们的凶悍和挣扎都显得如此可笑。
“都动起来！排好队！”
韩武部队冷漠的呵斥声将他们从震惊中拉回现实。在冰冷的枪口下，俘虏们被驱赶着，穿过一条全金属封闭的通道，走向一个标有【价值重塑中心】的巨大闸门。
闸门无声地滑开，一股更强烈的冷气和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巨大到夸张的工厂车间，内部亮如白昼，地面和墙壁都是冰冷的不锈钢材质。一条条流水线清晰地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头顶上布满了机械臂和各种他们看不懂的设备。
全程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机械的电子音在空旷的车间内回荡。
俘虏们被推上了第一条流水线。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头顶的高压喷头猛然射出强劲的水流，瞬间将他们身上的污垢和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啊！好冰！”
“这是什么鬼东西！”
冰冷刺骨的水流让他们发出惨叫，但流水线毫不停歇，将他们送入下一个区域——消毒区。白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将他们全身覆盖。紧接着，机械臂伸出，精准地抓住每个人的头，锋利的推剪“嗡嗡”作响。
几秒钟之内，无论之前是长发、短发还是光头，所有人都被剃成了统一的圆寸。
最后，他们赤身地被赶到一排隔间前，一套印着数字编号的灰色囚服和一双简陋的鞋子被扔在他们脚下。
从匪徒，到囚犯，再到失去一切个人特征的“物品”，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这种被流水线高效处理的非人化流程，让所有人心中的暴戾之气被一点点消磨，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恐惧。
当所有人都换上囚服，麻木地站在指定区域后，车间正前方的高处观察室内，一个身影出现了。
是苏晴。
她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制服，脸上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冷漠得像是在看一份财务报表。
她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俘虏的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欢迎来到方舟，诸位‘新资产’。”
“新资产”这个词，让所有俘虏的身体都微微一颤。
“从现在起，你们不再是秃鹫帮的成员，也不是拥有姓名的个体。你们唯一的身份，就是方舟的‘负债人’。”
苏晴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惶恐的脸。
“在并购你们的过程中，方舟付出了弹药、能源、人力等成本。经过核算，这些成本将分摊到你们每一个人身上。”
“因此，你们每个人的初始贡献值，都为负500点。”
大厅的一块巨型屏幕应声亮起，上面显示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数字：【-500】。
“在偿还清所有债务，也就是贡献值归零之前，你们将是方舟的‘归化人员’。你们只能获得最低限度的生存保障——每日两餐，以及一个集体铺位。”
“你们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劳动来偿还债务。系统会根据你们每个人的技能、体能、服从度进行‘资产评级’，评级将决定你们的工作岗位和偿债效率。”
“在这里，劳动是唯一的救赎。”
苏晴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将他们过去所认知的一切规则彻底剖开、碾碎。
没有审判，没有拷问，只有冷冰冰的债务和评级。
这种将人彻底物化、量化的规则，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感到窒息。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了一声怒吼。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悍匪猛地向前一步，他曾是秃鹫帮里仅次于独眼龙的二号头目。
“去你妈的资产！老子只认拳头！”
他赤红着双眼，对着周围的人煽动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活！”
他的话激起了一部分人的血性，十几名悍匪开始骚动，试图冲击一旁的卫兵。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韩武和他的幽灵小队。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不是实弹，而是高压电击弹。带头闹事的刀疤脸和另一个匪徒瞬间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地倒在地上。
韩武的队员们如同鬼魅般冲入人群，手中的电击棍精准地敲在每一个试图反抗者的关节上。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混乱在十秒钟内就被彻底平息。
刀疤脸被两个卫兵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就在这时，整个车间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一道巨大的全息影像，在车间上空骤然亮起——那是林峰的脸，平静而威严，如同俯瞰凡尘的神祇。
所有人都被这超现实的一幕惊得抬起了头。
林峰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身上，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倒在地上、兀自挣扎的刀疤脸。
他没有下令处决，而是用一种宣告事实的语气，淡淡地开口：
“启动，实时价值评估。”
话音刚落，刀疤脸手腕上的电子镣铐猛地亮起红光，他面前的空中投射出一道数据流，并同步显示在所有大屏幕上。
数据飞速滚动，最后，一个刺眼的最终评估结果定格在屏幕中央。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每个俘虏的心头。他们不懂这数字的具体含义，但那个鲜红的负号，和“劣等”的评级，无疑是对一个人存在价值的最彻底否定。
林峰的全息影像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宣布‘不良资产清算’方案。”
死寂。
整个价值重塑中心，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不杀他，甚至不打他。
只是用一套冰冷的规则，精准地剥夺他活下去的希望，让他用十倍、百倍的努力，去偿还一个永远还不清的债务。
这种从根本上否定其存在价值、让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的惩罚，比首接一枪打死他，要恐怖一万倍！
刀疤脸脸上的凶狠和不屈，在看到屏幕上那串数字时，就己经开始瓦解。当听到最终的“清算方案”时，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在地，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精神被彻底摧毁。
这杀鸡儆猴的一幕，像一把无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俘虏的灵魂深处。
恐惧，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了他们最后的反抗意志。
“噗通。”
第一个人跪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片刻之后，234名俘虏，全部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再不敢有丝毫异动。
屏幕上，林峰的全息影像缓缓消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在卫兵的监视下，俘虏们像一群失去了灵魂的木偶，麻木地站起身，低着头，开始接受他们作为“资产”的命运。
在人群中，系统悄无声息地在几个人的档案上标记了微不可查的绿色符号，他们被卫兵不动声色地从队伍中带走，分流向了另一条未知的通道。
……
中央指挥室。
巨大的屏幕上，价值重塑中心内的一切尽收眼底，那条高效运转的“人力改造流水线”像一个精密的机器，开始为方舟源源不断地创造价值。
秦时越站在林峰身后，脸色煞白，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他看完了全程，从震撼，到不解，再到此刻的毛骨悚然。
“林峰……”他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这是在把人变成机器！他们的思想、他们的尊严……全都被你用一串数字给抹杀了！”
林峰缓缓转过身，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批不合格的零件。
他看着情绪激动的秦时越，打断了他的话。
“教授，在末日，能像机器一样活下去，己经是最大的尊严。”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屏幕，看着那些开始麻木劳作的身影，语气淡漠却又带着一种宏大的冷酷。
“我给他们的，是机会，不是仁慈。”
“秩序的建立，必然伴随对混乱个体的格式化。我不是在扼杀人性……”
林峰的声音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光芒。
“我是在为更多人的人性，建造一个不会被冻死的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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