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囚禁在玻璃花房的第三天，见月发现了一些规律。
每天固定的时间，会有沉默的佣人通过气动传送系统送来精致的食物和换洗衣物，她从未见过活人进出。谢沉舟会在夜晚出现，总是站在固定的距离外，询问她身体的感觉，尤其是左肩胎记的变化，记录一些数据，然后沉默地离开。
他不再提及苏晚，不再谈论月魂，仿佛那晚激烈的冲突与血腥的真相从未发生。但这种刻意的平静，反而让见月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她体内的月魂之力在缓慢增长，与之俱来的是左肩越来越清晰的图腾纹路，以及一种逐渐强烈的、对月光的渴望。满月之夜即将到来，她能预感到，那将是一个关键节点。
这天夜里，谢沉舟来得比平时晚一些。他带来了一台造型奇特的仪器，像一架古老的星盘与现代投影设备的结合体。
“这是‘镜月仪’，”他调试着设备，没有看见月，“可以映射出你体内月魂的稳定程度。”
当仪器启动，一束柔和的白光笼罩住见月。她面前的空气中，逐渐凝聚出一幅虚幻的、不断流动的光图。光图的核心是一个旋转的蓝色光团，周围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血色与银色的能量流，看上去极不稳定，不时有细微的电芒炸开。
“看到了吗？”谢沉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血色代表江氏血脉的束缚，银色是月魂的本源，它们在相互侵蚀。如果不能在你下一个生日前完成融合与剥离，能量就会彻底失控。”
见月看着那幅代表自己命运的光图，心中一片冰凉。下一个生日，距离现在不到两个月。
“剥离之后呢？”她问，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我会怎样？像苏晚一样消失？”
谢沉舟操作仪器的手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独眼在仪器发出的微光中显得异常幽深：“你不会消失。”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定，“我会保住你的命。”
“用苏晚的方式？”见月尖锐地反问。
谢沉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关闭镜月仪，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没有资格提晚晚的名字。”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你们江家欠她的，欠苏昼的，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
“那我们江家女子世世代代被当作容器的命运呢？”见月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谁又来偿还？你们谢家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痴情的受害者吗？”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刺破了谢沉舟努力维持的冷静。他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会碎掉。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他低吼，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脸上，“看着你这张和她相似的脸，看着你一步步走向她走过的路！但我没有选择！要么你容纳月魂，我取出它救回晚晚，要么月魂暴走，你死，苏昼也可能死，甚至引发更大的灾难！这是唯一打破诅咒的方法！”
“救回苏晚？”见月捕捉到他话里最关键的信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抓住月亮，捞入怀 心中巨震，“她……没死？”
谢沉舟像是突然意识到失言，猛地松开手，后退一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迅速被阴鸷取代。“这不关你的事。”他转身欲走。
“谢沉舟！”见月喊住他，她扶着疼痛的下巴，声音颤抖，“你看着我这三年的努力，看着我模仿她，看着我可能一步步走向死亡……你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忍？”
谢沉舟的背影僵在原地，没有回答。
就在这时，玻璃花房内的光线突然波动起来。那轮悬挂在穹顶之外的蓝月，光芒似乎增强了一瞬，见月左肩的胎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啊——！”她惨叫一声，捂住肩膀跪倒在地，感觉那股冰冷的力量像决堤的洪水般在体内冲撞，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凄厉的尖啸。
谢沉舟脸色大变，立刻冲回来，试图扶住她。但当他触碰到她身体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狠狠弹开，撞在身后的玻璃墙壁上！
见月在痛苦中抬起头，双眼竟然完全变成了冰蓝色，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浩瀚而冰冷的月光之海。她看着谢沉舟，嘴里发出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空灵而悲戚的女声：
“沉舟……停手吧……轮回……该结束了……”
这声音……是苏晚！
谢沉舟如遭雷击，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仿佛被附身的见月。
那空灵的声音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月魂……不是力量……是……囚徒……我们……都是……囚徒……”
话音未落，见月眼中的蓝光骤然熄灭，她软软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谢沉舟挣扎着爬起来，冲到见月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晚晚的声音……是幻觉？还是月魂的影响？抑或是……晚晚真的还有意识残留？
他低头看着见月苍白而安静的睡颜，与她模仿苏晚时的刻意不同，此刻的她脆弱得真实。他脑海中闪过三年来相处的点滴，她望着星空时专注发亮的眼睛，她不小心流露出的、与清冷外表不符的小动作，她在他偶尔疲惫时默默递上的那杯温度刚好的茶……
“不忍……”他喃喃自语，重复着见月刚才的问题，独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挣扎。
而在玻璃花房外某栋大楼的顶端，手持特殊望远镜的苏昼，也清晰地“看”到了刚才花房内能量爆发的瞬间，以及谢沉舟抱住见月的那一幕。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姐姐，”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决绝，“看来，他对你并非完全无情。但这……会让计划更复杂，也更残酷。”
他转身融入夜色，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满月之夜的脚步越来越近，所有的谎言、背叛、宿命与情感，都将在那极致的光辉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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