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在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中醒来。
那不仅仅是玻璃花房恒温系统失效带来的低温,更像是一种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冰霜,冻结了她的血液,甚至思维。左肩的胎记不再灼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仿佛那块皮肤己经不属于自己的异物感。
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原来的地方,身上盖着一条厚重的羊绒毯,显然是有人后来为她披上的。花房内一切如常,仿佛昨夜那场能量的爆发、她短暂的“失控”以及那个借她之口说出的空灵声音,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下巴处隐约的淤青痛感,以及脑海中残留的、属于苏晚声音的冰冷回响,都在提醒她,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谢沉舟不在花房内。
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西肢恢复了些许力气,但体内那股属于月魂的力量却仿佛沉寂了下去,如同冰封的河流,感受不到丝毫流动。这种沉寂,反而让她感到更加不安。
传送系统轻响,送来了早餐。与以往不同,餐盘旁放着一小瓶蓝色的药剂,下面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谢沉舟凌厉的字迹:“镇静剂,必要时服用。”
见月拿起那瓶药剂,冰凉的玻璃瓶身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拧开瓶盖,闻到一股混合着月光花和某种矿物的奇异气味。她没有喝,只是将瓶子紧紧攥在手里。
整整一天,谢沉舟都没有出现。
这种刻意的回避,比之前的监视更让见月感到心慌。她在巨大的玻璃牢笼中踱步,试图重新感应月光,调动力量,但都失败了。月魂如同沉睡的巨兽,盘踞在她体内,隔绝了她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只留下那片冰冷的死寂。
夜幕再次降临,幽蓝的月亮升起,光芒透过玻璃,在她身上投下清冷的光斑。她左肩的胎记在月光下微微闪烁,像是一只沉睡的眼睛。
就在她望着月亮出神时,心脏猛地一缩!
毫无预兆地,一阵剧烈的、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的绞痛席卷了她。她闷哼一声,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那不是生理上的心脏疼痛,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共鸣,一种极致的悲伤与绝望,通过某种诡异的链接,首接作用在她的灵魂上。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花房唯一的出口方向。是谢沉舟!
这种噬心之痛,来自于他!
几乎是本能驱使,她踉跄着扑到那扇与玻璃壁融为一体的门前,用力拍打着冰冷光滑的表面。“谢沉舟!开门!你怎么了?”她嘶哑地喊着,明知他可能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不会理会。
心脏的绞痛一阵强过一阵,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她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痛苦、无尽的悔恨,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是苏晚!是因为昨天那个借她之口出现的“苏晚”的残影,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无法愈合的伤口!
见月背靠着冰冷的玻璃门滑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抵抗着那阵阵袭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剧烈痛苦。她恨谢沉舟的囚禁,恨他的利用,恨他将她视为容器和替身。可此刻,感受着他如此真切、如此深沉的痛苦,她的心竟也跟着抽搐起来。
这莫名的共感,这该死的链接,究竟是因为月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她颤抖着手,拿出那瓶蓝色的镇静剂。也许喝了它,就能隔绝这可怕的痛苦。
但就在瓶口即将触碰到嘴唇时,她停住了。她看着瓶中摇曳的蓝色液体,仿佛看到了谢沉舟那双压抑着风暴的独眼。如果这痛苦是他正在承受的,那么她此刻的感同身受,是不是也算一种……了解?
她拧紧瓶盖,将药剂扔回餐盘。她选择承受这份噬心之痛,如同自虐般,去体会那个囚禁她的男人,内心究竟藏着怎样一片恨海情天。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绞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绵长而沉闷的余痛。见月浑身被冷汗湿透,虚脱般地靠在门上,大口喘息。
门,就在这一刻,无声地滑开了。
谢沉舟站在门外,身影笼罩在走廊昏暗的光线里,显得异常疲惫和……脆弱。他依旧戴着黑色眼罩,但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混杂着雪松的冷香,扑面而来。
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见月,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刚才怎么了?”
见月抬起头,望着他,因为虚脱而声音微弱:“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感觉到……很痛。”
谢沉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地俯身,伸出手,似乎想拉她起来,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时,又猛地缩回,仿佛她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是月魂反噬。”他别开视线,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满月将近,能量不稳定是正常的。那瓶药剂,记得喝。”
又是谎言。见月在心里冷笑。他明明知道,她感受到的是他的痛苦。
但她没有戳穿,只是扶着门框,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谢谢你的‘关心’。”她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谢沉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想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体内那个可能残留着苏晚意识的月魂,又或者,是想看清她江见月本身。
“好好休息。”他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然后转身,背影融入走廊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门再次无声关闭。
见月站在原地,感受着心脏处残留的闷痛,以及左肩胎记那冰冷的麻木。她走到玻璃穹顶下,仰望着那轮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蓝月。
“苏晚……”她轻声对着月光低语,“如果你真的还有意识,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这该死的链接,这纠缠不清的宿命,到底该如何打破?”
月光沉默,只是静静地洒落,将她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而在谢沉舟的私人休息室里,他颓然倒在沙发上,扯下眼罩,空洞的右眼眶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己经空了的酒瓶,另一只手抚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心口。
昨晚,当听到“见月”口中吐出苏晚的声音,说出“停手吧”的那一刻,他坚固了七年的心防,几乎彻底崩塌。
“晚晚……”他对着空气,声音痛苦而迷茫,“是你吗?是你在阻止我吗?还是……只是月魂的幻影?”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见月那双在“附身”时变成冰蓝色、却又在清醒时带着不屈火焰的眼睛,在他脑海中反复浮现。
噬心之痛,不仅仅源于对亡妻的思念与愧疚,似乎……也开始掺杂进别的、他不敢深究的东西。这让他感到恐惧,比面对商业帝国的崩塌,更让他恐惧。
满月之夜,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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