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的病情日渐好转，瘀斑消退了大半，己能靠在窗边看半个时辰的书。
苏清颜每日除了记录病情，还会帮他按摩僵硬的西肢 —— 长期卧床让他下肢血液循环不畅，她根据现代康复手册改良的 “穴位按摩法”，专门针对长期卧床导致的肌肉僵硬，每天早晚各一次，如今己坚持了半月。
“今日感觉如何？” 苏清颜一边调整力度，一边看他腿上的瘀斑 —— 之前青紫色的斑块己淡成浅褐色，只剩膝盖内侧一小块还隐约可见。
沈砚辞合上书，指尖轻轻搭在腿上，感受着久违的酸胀感：“比昨日更有力些，方才试着抬了抬腿，竟能离地半寸了。”
这话刚落，就听见院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跟着是墨竹略显慌张的声音：“姑娘，不好了！夫人请来了宫里的刘医女，说是奉贵妃娘娘的懿旨，来查验公子的病情！”
“刘医女？”苏清颜心里一紧 —— 她早听说柳氏有个远房侄女刘月娥，在太医院当过学徒，仗着懂些医术，在府里素来眼高于顶。之前王太医刁难时，柳氏没插上话，现在怕是要借刘医女的名头来挑事。
沈砚辞放下书，眉头微蹙：“不必理她，我的护理你做得很好，用不着旁人指手画脚。”
“公子放心，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苏清颜拍了拍衣衫上的褶皱，“正好让她看看，‘野路子’到底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她刚起身，就见一个穿月白宫装的女子走进来，约莫二十七八岁，发髻上插着银质医针钗，手里捧着个黑漆医箱，眼神扫过软榻上的沈砚辞，最后落在苏清颜沾着药膏的指尖上。
“医女刘氏，见过三公子。” 刘医女屈膝行礼，语气却带着几分倨傲，眼睛扫过苏清颜，“你就是那个给三公子治病的冲喜婢？你怕是连医书都没翻过吧？还敢用些乱七八糟的法子折腾三公子？”
柳氏坐在主位上，端着茶碗，慢悠悠开口：“清颜啊，刘医女在太医院待过，懂规矩，你往后给砚辞护理，多听刘医女的，别再用那些没谱的法子，免得耽误了辞儿的病情。”
苏清颜没接话，反而指着刘医女手里的医针：“刘医女既然懂规矩，想必知道‘针灸需辨证’吧？公子是长期卧床导致的气血瘀滞，需先通经络再补气血，你手里这针是‘细毫针’，适合调理阴虚，用在公子身上，只会加重气血不畅，这也是太医院教的规矩？”
刘医女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婢女竟懂针灸辨证，她强撑着辩解：“我…… 我这是还没诊断，先拿出来看看！倒是你，天天给三公子按腿，万一按坏了经络，你担得起责任吗？”
沈砚辞放下书卷，语气平淡：“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清颜姑娘的法子很好，我现在能自己抬抬脚了。刘医女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我的护理不用旁人插手。”
“公子说笑了。” 刘医女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苏清颜身上，冷笑道：“苏姑娘怕是不懂医理吧？公子这是气血瘀滞，当用重手法疏通经络，你这般轻揉慢按，不过是白费力气，还可能延误病情！”
她从医箱里掏出一本泛黄的《千金方》，翻到“痹症”那页，“你看，古籍明载‘瘀滞需重按，方得气血通’，你这野路子的手法，怕是从哪个乡野郎中那学来的吧？”
这话戳中了苏清颜的“软肋”—— 她那套按摩手法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之前王太医追问时，她只含糊说是“老家老郎中教的”，如今被刘医女当众点破“野路子”，倒真有些百口莫辩。
沈砚辞忍着疼，冷声开口：“刘医女，清颜的手法虽与传统不同，却实实在在有效。半月前我连起身都难，如今己能靠坐读书，腿上瘀斑也消了大半，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公子有所不知！” 刘医女立刻反驳，“这不过是暂时的假象！她这般按摩，看似缓解了僵硬，实则会损伤经络，日后恐落下腿疾，再难行走！”她说着，又要去按沈砚辞的腿，却被苏清颜拦在身前。
柳氏见沈砚辞维护苏清颜，心里不快，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岔开话题：“既然砚辞觉得好，那便按清颜的法子来。对了，药房刚给砚辞备了换药的布条，清颜你拿去，赶紧给砚辞换药吧。”
这时，一个仆妇端着布包走过来，苏清颜接过时，就觉得布包手感发潮，还隐隐透着股怪味。她心里一凛 —— 柳氏素来爱干净，换药的布条都是用新晒过的细棉布，怎么会这么潮？
她快步走回静思苑，沈砚辞正等着换药，见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公子您看。” 苏清颜打开布包 —— 里面的布条果然散发着霉味，边缘还长着绿色的霉斑，有的地方甚至黏在一起，一看就是在潮湿的角落里放了许久，她立刻明白过来，柳氏不仅搬来了刘医女，还在护理用品上动了手脚！若是用了发霉的布条，沈砚辞刚好转的伤口定会感染，到时候她百口莫辩！
“夫人请看！”苏清颜举起发霉的布条，声音清亮，“这是今日厨房刚送来的布条，本是用来给公子换药的。若是用了这种发霉的东西，公子伤口感染复发，责任算谁的？是算在奴婢头上，还是算在故意送霉布条的人头上？”
墨竹立刻跑出去，片刻后带着一个满脸惶恐的中年汉子回来，正是药房的张师傅。张师傅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公子饶命！夫人昨天特意让人送来这包布条，让我今日务必交给苏姑娘，说是宫里特供的好布，小的也不知道里面是发霉的啊！”
这句话像惊雷一样炸在柳氏耳边，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张师傅骂：“你……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布条？”
“夫人息怒，小的有凭证！” 张师傅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夫人昨天让身边的刘嬷嬷送布条来时，还让刘嬷嬷写了字条，说是‘给三公子用的急件’，小的还留着呢！”
“母亲，”砚辞靠在软榻上，指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字条，目光落在柳氏骤然发白的脸上，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您身边的刘嬷嬷送布条时，特意标注‘给三公子用的急件’—— 府里谁不知道，我伤口换药需用新晒的细棉布，这发霉的布条，是急着让我伤口复发，还是急着给清颜安个‘护理不当’的罪名？”
柳氏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强撑着主母的架子：“砚辞，定是刘嬷嬷糊涂，拿错了布条！我待你如亲生，怎么会害你？”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瞪向苏清颜，眼神里满是怨怼 —— 若不是这贱婢多事，此刻苏清颜早己被拖去杖责，哪还能站在这里拆穿她的算计。
苏清颜却没接她的话茬，反而走到柳氏面前，将那包发霉的布条递得更近了些：“夫人，这布条边缘的霉斑是绿曲霉，得在潮湿避光的地方捂上三五日才会生这么厚的霉。府里布草都存放在通风的阁楼里，日日晒着，怎么会突然发霉？倒是刘嬷嬷前几日去库房领布时，特意让管事找了‘压在最底下的旧布’，当时管事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来，是早有预谋吧？”
这话一出，旁边站着的库房管事连忙点头：“回三公子、夫人，那日刘嬷嬷确实要旧布，说‘三公子用惯了软布，旧布更柔’，小的还劝过，说旧布怕不干净，可刘嬷嬷非要……”
“你胡说！” 柳氏厉声打断管事，声音都有些发颤，“我从未让你要旧布！定是你和苏清颜串通好，想栽赃我！”
沈砚辞轻轻咳嗽了两声，墨竹立刻上前给他递上温水。他喝了一口，目光扫过满屋子的仆役，最后落在柳氏身上：“母亲，我卧床这些年，劳您费心打理侯府，可我这身子，经不起‘费心’到伤口感染。” 他将字条放在桌上，“刘嬷嬷私自拿旧布害人，按府规该杖责二十，赶出侯府；至于母亲，往后我院里的护理用品，就不劳您费心了，清颜会亲自盯着采买和存放。”
柳氏没想到沈砚辞会如此不给她面子，气得胸口起伏，却不敢再争辩 —— 沈砚辞虽常年卧床，却是侯府唯一有爵位在身的公子，真闹到父亲面前，过错只会在她这个 “苛待病子” 的后母身上。她只能咬着牙，勉强挤出个笑容：“是…… 是母亲考虑不周，往后都听你的。”
等柳氏带着人狼狈离开，沈砚辞才看向苏清颜，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今日多亏你细心，不然我这腿，怕是又要遭罪。” 他动了动右脚，虽然还不能落地，却比之前灵活了些，“你教我的那个‘勾脚’动作，我每日都练，现在脚腕能用上劲了。”
苏清颜蹲下身，轻轻握住他的脚踝，感受着皮下微弱的肌肉收缩，笑着说：“再过几日，咱们就能试着坐起来靠一会儿，慢慢就能扶着轮椅走了。”
她想起刚才柳氏的样子，又补充道，“不过往后采买布草，我得亲自去库房盯着，再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沈砚辞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着软榻的扶手 —— 这个从冲喜夜闯进来的女子，不仅用奇怪的法子让他病情好转，还一次次帮他挡过府里的算计。他忽然开口：“清颜，若是以后母亲再找你麻烦，不用忍，告诉我，我护着你。”
苏清颜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心里忽然一暖。她低下头，继续帮他按摩小腿，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春风：“公子放心，我能应付。倒是您，得好好养着身子，早点好起来，才是正经事。”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软榻边的小桌上，放着苏清颜画的康复计划表，上面用炭笔标注着 “每日按摩 3 次”“勾脚练习 5 组”，每一项后面，都画着一个小小的对勾 —— 那是属于他们俩的，一点点靠近希望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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