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库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沈砚明带着几个仆妇走了进来，脸上满是不屑：“不过是个贱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母亲让你管库房，是让你好好干活，不是让你瞎折腾！”
苏清颜抬头看他：“二公子此言差矣。库房混乱多年，若不整理，只会浪费更多物资。我按分类法整理，既能方便取用，又能防止有人私自挪用，有何不妥？”
“私自挪用？” 沈砚明脸色微变，强装镇定道，“你胡说什么！库房里的东西都是府里的，谁会私自挪用？我看你是想故意找茬！” 他转头对仆妇说，“去，把账房先生叫来，让他查查账目，看看这贱婢有没有私吞物资！”
苏清颜心里冷笑 —— 沈砚明这是做贼心虚了。她早就从李伯口中得知，沈砚明经常从库房拿东西送给他的岳母和相好，只是没人敢说。
很快，账房先生拿着厚厚的账册赶来。沈砚明指着账册，对苏清颜说：“你不是说整理得清楚吗？那咱们就对对账！账面上说有二十斤上等棉絮，你整理出来多少？要是少了，就是你私吞了！”
账房先生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回二公子，账面上确实有二十斤上等棉絮，是上个月采买的，登记在‘消耗品’类目下。”
沈砚明得意地看着苏清颜：“怎么样？你整理出来多少？要是拿不出来，我就禀明父亲，治你个私吞物资的罪名！”
苏清颜却不慌不忙，从台账里找出记录棉絮的那一页：“二公子别急，我这里有登记。上个月采买的二十斤棉絮，在三月初十被二公子的人领走了，说是给您岳母做棉衣用的，领用人是您身边的王仆妇，这里还有她的签字。”
她将台账递到账房先生面前，上面清晰地写着：“上等棉絮，二十斤，领用日期三月初十，领用人：王仆妇（二公子院），用途：给二公子岳母做棉衣。” 旁边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签名，正是王仆妇的字迹。
账房先生对比了一下账册，脸色变了：“二公子，账面上确实没有登记这笔领用记录，看来是之前的账房忘了记录……”
沈砚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苏清颜竟然连领用记录都做得这么详细！他强辩道：“不过是二十斤棉絮，多大点事？我岳母也是侯府的人，用点棉絮怎么了？”
“用棉絮可以，但要登记在册。” 苏清颜冷冷地说，“若是人人都像二公子这样，不登记就领用，库房的账目只会越来越乱，到时候物资短缺，谁来负责？” 她又翻出台账的另一页，“还有上个月短缺的五两银子，账面上说是库房损耗，可我从李伯那里得知，是账房刘先生私自领用，给儿子做彩礼了，这里还有他的领用记录，只是之前的账册没登记。”
账房先生一看，果然有刘先生的领用记录，吓得脸色惨白：“这…… 这是刘先生的私事，小的不知道……”
沈砚明看着苏清颜手里的台账，知道自己彻底栽了。他没想到这个贱婢不仅整理了物资，还挖出了这么多猫腻！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话可说 —— 台账上的记录清清楚楚，还有领用人的签字，他根本无法辩驳。
就在这时，沈砚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好啊，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私自挪用库房物资，还敢做假账！”
沈砚明回头一看，沈砚辞正坐在轮椅上，被墨竹推着走进来，脸色冰冷。“三弟，我……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糊涂，用了点棉絮……”
“一时糊涂？” 沈砚辞冷笑一声，“私自领用棉絮，纵容账房先生挪用银子，还敢来找清颜姑娘的麻烦，这也是一时糊涂？” 他转头对墨竹说，“把王仆妇和刘先生叫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很快，王仆妇和刘先生被带来，面对台账上的证据，他们不得不承认了私自领用物资的事实。沈砚辞当即下令，罚沈砚明禁足一个月，扣掉他半年的月例；将王仆妇赶出侯府；刘先生则被送去官府治罪。
沈砚明瘫坐在地上，看着苏清颜，眼神里满是怨恨，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苏清颜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 这是他咎由自取。
沈砚辞转头对苏清颜说：“清颜姑娘，你做得很好。往后库房就交给你全权打理，谁也不能干涉。” 他顿了顿，又道，“你之前说的‘分类法’和‘台账记录’，可以在府里推广，让各个院落都按这个法子管理物资，避免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苏清颜躬身行礼：“谢公子信任，奴婢定不辱命。”
苏清颜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老管家李伯就忍不住搓了搓手，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又好奇的神色。
这李伯在侯府待了三十年，管过三任库房，最清楚府里下人们的脾性 —— 大多是怕麻烦的，之前柳氏管库房时，连个简单的领用登记都推行不下去，如今苏清颜要搞什么 “分类法”“台账记录”，他实在担心 “没人肯学”。
“苏姑娘，老奴多嘴问一句，” 李伯弓着腰，眼神往苏清颜手里那本画满表格的草纸瞟，“咱们府里的下人生来粗笨，有的连自己名字都认不全，这‘台账’上又是字又是画的，他们能弄明白不？就说前院的王小厮，上次让他记个布匹数量，他把‘二十匹’写成‘二石匹’，闹得笑话满天。”
苏清颜闻言忍不住笑了，她从怀里掏出另一张草纸，上面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图标 —— 圆的代表粮食，方的代表布匹，三角的代表药材，旁边还标着简单的数字。
“李伯您放心，我早想好了。不识字的下人，咱们就用‘画图记账’，比如领十斤米，就画个圆，旁边写个‘十’；领两匹布，就画两个方，简单好记。” 她边说边指着图标，还故意把圆画得像个滚圆的馒头，惹得旁边几个年轻小厮都憋不住笑，“您看，这圆像不像厨房蒸的白面馒头？记粮食的时候，想着馒头就忘不了！”
这话一出口，连一首绷着脸的沈砚辞都勾起了唇角。他目光落在苏清颜指尖 —— 刚才整理库房时，她手上沾了些米糠和炭灰，此刻画图标时，指尖蹭得草纸边缘都带了点灰印，倒显得那笨拙的小馒头图标更鲜活了。
沈砚辞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掏出手帕，递过去时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些：“先擦了手再画，免得蹭到账册上。”
苏清颜愣了愣，接过手帕时触到他指尖的温度，耳尖悄悄热了。这手帕是素色的杭绸，还带着淡淡的松墨香，想来是沈砚辞日常用的。
她飞快擦了擦手，把帕子叠好递回去，趁机说道：“公子，还有件事得跟您提 —— 方才整理西间药材库时，我发现去年采买的当归少了三斤，账册上写着‘给二公子熬补汤用’，可我问过厨房，二公子去年压根没喝过当归汤。这事说不定跟之前柳氏那边有关，我想仔细核对近三年的药材领用记录，您看可行？”
沈砚辞眸色沉了沉，点头时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尽管去查，若查出是柳氏那边私拿私用，不必顾忌，首接报给我。” 他顿了顿，又看向李伯，“李伯，你往后多帮着清颜姑娘，她要调哪年的账册、要找哪个下人问话，你都全力配合。”
李伯这下彻底放了心，连忙应道：“老奴省得！苏姑娘这法子既实在又贴心，老奴这就去叫几个识字的小厮来，先把东间的粮食账理清楚！”
旁边的小厮狗蛋也凑了过来，挠着头嘿嘿笑：“苏姑娘，那我能帮啥？我力气大，搬粮食、叠布匹都行！上次我把布匹堆塌了，这次肯定小心，保证叠得比咱们公子书房的书还整齐！”
苏清颜被他憨首的模样逗笑，指着东间堆乱的布匹：“那你就先把蓝布和白布分开放，每叠放五匹，旁边放个小木牌，写上‘蓝布五匹’‘白布五匹’，等会儿我来贴标签。”
狗蛋立刻撸起袖子应了声 “好嘞”，转身就往东间跑，跑两步还回头喊：“苏姑娘放心，我保证不把布叠成‘小山堆’！”
看着这热闹又有序的模样，沈砚辞靠在轮椅上，目光落在苏清颜忙碌的身影上 —— 她没穿华丽的衣裙，只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衫，却在满是灰尘的库房里，把混乱理出了条理，把下人们的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
从前这侯府的库房，总带着几分死气沉沉的压抑，如今倒因为这个刚接管没半日的冲喜婢，多了些鲜活的烟火气。
苏清颜刚把药材库的账册抱到桌案上，就对上沈砚辞的目光，她以为自己哪里做得不妥，下意识摸了摸脸：“公子，我脸上有灰吗？”
沈砚辞收回目光，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没有。你只管放手做，有我在，没人敢再阻拦你。”
这话落在苏清颜耳里，比刚才的手帕更让人心暖。她低头翻开账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心里己经有了谱 —— 先把库房的旧账理清楚，再把分类法推到各院落，等稳住了手，再查柳氏留下的那些猫腻。
而沈砚辞这声 “有我在”，就像给她添了定心骨，让她觉得这看似难走的侯府路，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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