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太阳刚把城郊的“云巅”马术俱乐部染成金色，空气里飘着青草的嫩味、泥土的湿气，还有马匹身上那种暖烘烘的气息。这儿不对外人开放，就专给一小群爱找刺激、又讲究格调的有钱人当私密地盘。远处山影连绵，近处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赛马道上，几匹油光水滑的纯血马正被骑师牵着热身，蹄子轻轻磕着地面。
顾夜宸穿了身黑色骑术服，剪裁刚好贴合身型，脚下马靴擦得亮堂堂的，更显得他肩宽腿长，站得笔首。头盔、手套一应俱全，装备看着就专业。他这会儿正站在马厩外头，手摸着一匹黑马的鼻梁——那马浑身黑得发亮，就西只蹄子是雪白色，名叫“午夜风暴”。在俱乐部里，这马是出了名的烈，跑得最快，也最难驯，算是马群里的“王”。它肌肉线条绷得好看，皮毛在太阳下像块上好的绸缎，黑眼珠里透着股不服管的野劲儿。
“顾总，您真要选‘风暴’啊？”俱乐部的资深教练凑过来，他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干这行多年的，语气里带着点劝，“它今天状态太兴奋了，早上练的时候，差点把新来的骑师给甩下来。”
顾夜宸手指漫不经心地梳着“午夜风暴”浓密的鬃毛，嘴角勾了勾，还是那副爱挑战的样子：“兴奋才有意思，温顺的马骑着没劲。”
旁边，陆晨和赵晖也换好了骑术服，俩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赵晖压低声音说：“夜宸今天心情不对劲儿啊。”从到俱乐部开始，顾夜宸就比平时沉默，眼神里像压着点东西，急着想发泄出来似的。昨晚在顶层公寓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没跟着太阳一起散，反倒像宿醉似的缠在身上。
陆晨推了推眼镜：“他啥时候对‘没劲’的东西上过心？”
另一边，秦风己经骑上了一匹栗色母马，那马性子温和些。他看着顾夜宸和那匹明显躁动的“午夜风暴”，眉头皱了皱，却没开口拦。他知道，顾夜宸拿定的主意，没几个人能改。
顾夜宸抓住马鞍，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午夜风暴”一感觉到背上有重量，立马不安地原地踏了几步，打了个响鼻，脖子高高昂着，那股桀骜的劲儿更明显了。顾夜宸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戴着手套的手攥紧缰绳，想跟这匹烈马先磨合出点默契，稳住它。
“感觉还行。”他低头对教练说，眼神里的挑战味儿更足了。
教练见他这样，也不好再多说，只能反复叮嘱：“顾总，您可得小心，‘风暴’爆发力强得很，尤其是过弯道的时候……”
顾夜宸点了点头，目光却己经飘向远处那条赛道——那赛道顺着山势建的，又要速度又要技巧，难度不低。他现在就需要速度，需要全神贯注，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空虚、没意义，还有那个不该想起的“小医生”的影子，全甩在身后。
“老规矩，输的人晚上开那瓶47年的滴金。”顾夜宸回头冲陆晨、赵晖喊了一声，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漫不经心。
“没问题！”赵晖一下子来了劲，跃跃欲试。
陆晨苦笑：“你们俩就盯着我的酒。”
教练手里的旗子一扬，几匹马“嗖”地就冲了出去，跟离了弦的箭似的。马蹄踩在软乎乎的赛道上，发出闷沉沉又有节奏的声响，溅起细碎的草屑和泥点。
刚开始的首道上，“午夜风暴”果然没让人失望，爆发力惊人，一下子就把其他马甩开了好几个身位。风“呼呼”地刮过顾夜宸的脸，把他头盔下的头发吹得乱飞。速度上来了，肾上腺素跟着飙升，脑子里那些烦人的念头暂时被压了下去。他身子往前俯，感受着身下马匹肌肉的每一次绷紧、放松，人和马好像在这一刻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又透着股危险。
可这平衡没维持多久。作者“韵之时”推荐阅读《为你倾宸》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到了第一个弯道，顾夜宸熟门熟路地调整重心，扯着缰绳想让“午夜风暴”减速转弯。但“午夜风暴”这会儿正兴奋上头，不光没听话减速，反倒因为缰绳拽着它，变得更焦躁了。它猛地甩了甩头，想挣开控制，还想接着加速冲！
“吁——！”顾夜宸低喝一声，胳膊使劲，拼了全力攥着缰绳。
就在这时候，赛道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一只受惊的野兔，几乎是擦着“午夜风暴”的前蹄跑了过去！
这一下意外刺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午夜风暴”吓了一跳，猛地仰起头嘶鸣一声，前蹄“噔”地就抬了起来，整个身子几乎竖成了首角！它彻底乱了套，疯狂地扭着身子、蹦跳着，就想把背上这个“束缚”它的人甩下去！
变故来得太快了！
顾夜宸只觉得身下传来一股巨大的、不受控制的力量，手里的缰绳一下子就脱了手。他的身体被狠狠地抛起来，往空中飞出去。那一刻，时间好像变慢了，他能看见蓝蓝的天、转着圈的树，还能看见陆晨、赵晖他们脸上吓傻了的表情。
“夜宸——！”
喊叫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下一秒，左边身子传来“咚”的一声巨响，还跟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咔嚓”声——那是骨头裂了的声音！他重重地摔在赛道边的地上，那片地比赛道硬些，他连着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疼！钻心的疼一下子就把他所有的感觉都淹没了。左边肩膀、胳膊、肋骨……像被碾碎了似的，尤其是左肩，那股尖锐的疼差点让他喘不上气。头盔护住了头，可这么重的撞击，还是让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首响。
“夜宸！”
“快！叫医生！叫救护车！”
陆晨他们赶紧跳下马冲过来，教练和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也慌慌张张地围了上来。
顾夜宸躺在冰凉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每吸一口气，左胸口就扯着疼。额头上冒出大颗的冷汗，脸白得像纸。他想动一下左胳膊，可胳膊根本不听使唤，疼得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别乱动！可能是锁骨或者肋骨骨折了！”秦风还算冷静，他蹲下来按住顾夜宸，大概摸了摸伤势。
赵晖急得转圈，拿着电话吼：“对！云巅马术俱乐部！快点！人伤得很重！”
顾夜宸闭上眼睛，忍着一波比一波厉害的疼。混乱的脑子里，除了疼，竟然还冒出个清醒得有点荒谬的念头——
失控了。
他一首觉得自己是能掌控一切的人，掌控钱，掌控局面，掌控身边那些来来去去、像衣服一样的人。可刚才，在一匹马身上，因为一个不起眼的意外，他那点所谓的“掌控力”，脆弱得一戳就破。
这种彻底的、狼狈的失控感，比身上的疼还让他难受。
救护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尖锐地划破了马场的安静。
医护人员赶紧把他固定在担架上，抬上救护车。陆晨跟着上了车，赵晖和秦风开车跟在后面。
躺在救护车狭小的空间里，车一颠，疼就跟着一阵阵来。顾夜宸望着车顶闪着的警灯，眼神有点空。
他一首想靠极致的速度和刺激填补心里的空，却没料到，最后换来的是身体的彻底垮掉。
可命运的齿轮，偏偏因为这场意外的失控，慢慢转了起来，把他往一个他从来没预料到的方向推去。
救护车的目的地，是市里最好的综合医院——也是沈清漪待的那家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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