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资本总部的门禁，按理说能拦住所有没预约的人。可顾夜宸带着助理和两个核心合伙人，刚从东南亚数字支付市场的讨论里脱身，走进一楼亮得能映出人影的大厅时，一个身影还是跟算好轨道似的，正好撞进他眼里。
是林薇。
她站在那面意大利艺术家设计的悬浮浮雕墙前，穿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香奈儿套装，妆画得一丝不苟，脖子上那串钻石项链在高大厅堂的灯光下，闪着冷得刺眼的光。跟昨夜“穹顶”的娇媚女星、雪茄吧的明艳超模都不一样，林薇的美带着种练过的攻击性，是懂怎么把美貌当武器的女人。
她曾是顾夜宸众多“衣服”里，穿得比较久的一件——大概半年。家境好，自己在时尚圈也混得风生水起，聪明、知情识趣，懂进退。分手时，顾夜宸给的“补偿”也大方，够她往后好一阵子维持奢华生活。他以为，那是两清的完美收尾。
显然，林薇不这么想。
“夜宸。”她迎上来，声音放得柔，带着点刚好的委屈和期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仿佛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那场冷静到残酷的分手谈判。
顾夜宸脚步没停，连步频都没改，目光只在她脸上扫了一瞬，跟看一份商业数据似的。身边的助理和合伙人立刻察觉气氛不对，默契地放慢脚步，拉开了点距离。
“林小姐。”顾夜宸开口，称呼客气又疏远，跟叫合作方似的，“有事？”
林薇被这声“林小姐”噎了下，笑僵了一瞬，却很快调整过来，上前一步想挽他的胳膊，姿态亲昵得像还在热恋：“我刚好在附近逛街，想着你这时候该回公司，就过来看看。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日料，主厨是从银座请的……”
她指尖快碰到他西装面料时，顾夜宸不动声色地把手插进西裤口袋——这个小动作刚好避开她，也划了道清晰的界限。
“抱歉，晚上有约。”拒绝得干脆，没多余解释，目光甚至没在她精心打扮的脸上多停一秒，径首往专属电梯厅走。
林薇的笑彻底挂不住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又冷漠的背影，难堪、不甘、怨愤混在一起，涌了上来。为了这场“偶遇”，她打听他行程、挑衣服、练表情，费了多少心思，在他眼里却像场无聊的闹剧，连无视都嫌麻烦。
“顾夜宸！”她提高声音，带着点藏不住的尖，在空旷大厅里显得突兀。前台和路过的员工都赶紧低头，假装忙自己的事。
顾夜宸在电梯门前停下，转过身，脸上还是没表情，眼里却多了点明显的不耐。他不喜欢计划外的麻烦，尤其这种扯不清的私人麻烦。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薇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尽量让语气平静，“我知道之前可能有些地方没做好，我可以改。夜宸，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她放低姿态，眼里甚至泛了点水光，看着可怜。
换了别的男人，面对美人这样低头求恳，早该心软了。可惜，她对面是顾夜宸。
“林小姐，”顾夜宸声音平得像陈述事实，“我们之间半年前就结束了。当时说得很清楚，补偿你也收了。”
“那不是补偿！”林薇激动地打断，“那算什么？分手费吗？顾夜宸，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那为了什么？”顾夜宸淡淡反问，眼神利得像刀，仿佛能穿透她的妆容，看见她心里的不甘和算计。
林薇被问得卡壳。为了什么？起初或许是被他的魅力、地位吸引，后来就沉溺在他给的光环、物质里，还有那种站在顶端的虚荣。她舍不得放手，不是多爱这个男人，是受不了失去他后，被打回原形的落差。
“我……”她张了张嘴，在他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任何假话说出来都显得苍白。
电梯“叮”地到了，金属门无声滑开。
顾夜宸没再看她，转身要进。
“是因为那个新来的小医生吗？”林薇在他身后脱口而出，带着破罐破摔的妒意。她费了不少劲才打听出来，顾夜宸最近好像对个姓沈的女医生有点不一样。
顾夜宸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身，这次目光彻底冷了，刚才那点不耐没了，换成种冰冷的、快实质化的压迫感。整个电梯厅的空气都像凝住了。
林薇被他看得心头发寒，下意识退了半步。
“林小姐，”顾夜宸声音不高，每个字都清楚，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我的私事，跟你没关系。同样，我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去打扰沈医生的生活和工作。你，明白吗？”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沈医生的事，可那维护的姿态，比承认更让林薇刺痛、绝望。
“另外，”顾夜宸继续说，语气恢复平静，却更让人害怕，“我记得，你父亲的公司，最近在找‘寰宇科技’合作？巧了，‘寰宇’的李总，是我斯坦福校友。”
林薇的脸瞬间白了。她父亲的公司规模不大，全靠几个大客户撑着，跟“寰宇”的合作几乎是未来几年的活路。顾夜宸这话轻描淡写，却精准掐住了她的七寸。
他不是在问，是在说一个事实——一个她承担不起后果的事实。
“我……”林薇声音开始发颤，所有气焰和不甘都被浇灭，只剩恐惧，“我明白了，顾总。对不起，打扰您了。”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顾不上姿态形象，几乎踉跄着转身，快步离开大厅，背影狼狈。
顾夜宸看着她消失在旋转门后，脸上没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了份出错的无关文件。
他走进电梯，助理和合伙人也默默跟进去。电梯门合上，小空间里一片安静。
“顾总，”助理低声开口，带着请示的意思，“要不要跟进下林小姐那边？确保她不会……”
“不用。”顾夜宸打断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跳动的楼层数字，“她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
为了一段结束的关系，赌上家族企业的前途，这种亏本买卖，林薇不会做。他太懂这些人的心思——利益永远是第一。刚才的警告，够了。
合伙人站在旁边，暗自心惊。他见过顾夜宸在谈判桌上逼对手绝境的狠，也见过他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的本事，可此刻处理私人关系的冷静、精准甚至冷酷，还是让他有点发冷。这个男人，好像永远能把感情和利益剥得干干净净，用最有效率的方式解决问题，不留后患。
电梯到了顶层。
顾夜宸走出电梯，回了他那间视野开阔、装修极简又冰冷的办公室。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像微缩模型的城市。
林薇的纠缠，像段不和谐的小插曲，没在他心里掀多少浪。他甚至有点厌倦这种重复的戏码——分手、纠缠、警告、平息，周而复始。
“女人如衣服，常换常新。”他低声自语，窗外浩瀚的城市景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里。
可不知怎么，这次想起林薇嘴里的“小医生”，这句他一首信奉的话，好像隐隐裂了道缝。那个只存在于信息和想象里、冷静专业、跟他的世界完全不同的身影，像道不一样的光，突然照进他这片被华丽“衣服”和冰冷资本填满的、看着圆满其实空落落的世界。
他皱了皱眉，强行压下这点异样。
不过是又一件，需要多花点手段处理的“麻烦”罢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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