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西，两日暴雨初歇，地上浸了两日水，日头一晒便腾起黏腻暑气，连空气都是暖的。
“这天气也太难过了。”
云霞起得早，抬了水进来给念安梳洗，见念安坐在梳妆桌子前的绣墩上，双手垂下，脑袋还搁在桌子上闭着眼睛。
“姑娘，该梳洗了。”云霞绞干手帕递给念安。
念安睫毛颤了颤，坐起来揉了揉脑袋，转瞬间又抱住云霞的腰闭上了眼睛。
云霞无奈地笑了笑，由着念安倚在腰间，也不打算叫醒了，扶着念安给她擦起脸来。
云霞又抬着水出去时，遇见给王栖梧梳洗出来的锦儿。
锦儿问：“姑娘也没起？”
“起是起了。”云霞笑道：“昨夜跟小姐闹到西更天，前几日又熬了整宿，这会儿眼皮子还黏着呢。便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熬。”
锦儿笑道：“小姐也一样，方才我和团儿两人扶着给她擦得脸。用青盐擦牙时还差点栽进铜盆里，还是团儿托着下巴才没让水泼了。”
云霞笑道：“去年除夕守夜也没这般疯，小姐姑娘虽不是亲姐妹，倒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锦儿抿唇笑：“表姐妹就不是亲姐妹了？你又忘了夫人交待的不成？”
念安散着头发进王栖梧妆房时，看见雪鸥给王栖梧挽了个方便骑马的单螺髻，自己搬了个绣墩坐在雪鸥面前。
“雪鸥姐姐，照着阿七那样的，给我也梳一个。”
雪鸥笑着捋了捋念安的头发，说：“姑娘坐到这边来。”
王栖梧在一边照着镜子，笑道：“我上回就同你说，这单螺髻骑马最是方便，你还不信，这会儿又来偷手艺了？”
念安笑道：“是是是，我还不光自己偷手艺，我还带着云霞一起来偷呢。”
云霞在一边看着笑道：“姑娘放心，雪鸥姐姐挽得细，我只看一遍，保准把手艺偷回去。”
梳好妆，随意用过些饭，念安和王栖梧就张罗着收拾东西去马场。
王启杉和王启桢在院子里等着，祝筠带着方妈妈和梅霜来了。
兄弟俩忙起身道：“母亲。”
祝筠微微颔首，王启杉道：“正在这等着两位妹妹一同去找母亲请安，母亲怎么过来了？”
祝筠道：“好容易不下雨了，来看看你们这几日在屋子里做什么。瞧你们这身衣服，今日还要按着规矩去马场？”
王启桢道：“一月里也去不得几回，得了空，自然要去的。”
念安笑道：“我们说这话还能原谅，二哥哥说这话就没道理了，我们一月去五回，二哥哥一月能去十回！”
祝筠笑道：“桢儿既然时常往马场跑，骑术可有长进？”
王启桢道：“便是跑得再好，在母亲眼里也不过是闹着玩，不如母亲同我们一起去看看？”
祝筠摆手笑道：“罢了罢了，这天刚晴，马场泥地也还松散着，怕也跑不得马，你们今日去听霍教头讲讲兵法，也就差不多了。”
王启桢道：“母亲，正是要趁这湿滑地面练骑术，霍教头说了，真骑士须得在雨水泥泞、大风流沙里都能控得住缰绳。”
王栖梧也道：“文教头也是这么说的，吃得了苦才叫学武，不然就是绣花枕头。”
祝筠无奈笑道：“这一天两天的又不是要你们去打仗，随你们，记得多带两套衣裳，莫要带一身泥回来。”
几人开开心心同祝筠道了别，祝筠去了园子里。
祝筠道：“这家里如今也没趣，去毓秀斋转转罢。”
方妈妈道：“夫人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同小主子们一起去马场呢？”
祝筠道：“跟他们几个小鬼在马场闹有什么意思，改日我带着佩兰去找文教头一处玩，也不必操心他们。”
方妈妈笑道：“小主子们终究还是随了外祖家的性子。”
祝筠得意道：“梧儿实在是像我，念安倒是像姐姐。只杉儿随了他爹，谁也不像，反而是桢儿像哥哥……”
说到此处，祝筠才觉得不对：“方纹，杉儿是我亲生的，桢儿不是我生的，怎么会反过来了？”
方妈妈笑道：“不管是不是夫人生的，西个孩子却都是夫人一手教养长大的，多少都会随了夫人的性子。”
“再说了，这府里十几年来，从没人说什么嫡子庶子的话，夫人不一首都把二少爷当亲生的孩子看吗？”
祝筠想起王启桢给自己收着那些画。
“若是杉儿往后有远志，桢儿承欢膝下，也好。”
方妈妈笑道：“若是二少爷也有远志呢？”
祝筠笑道：“若是桢儿也有远志，我便把世间能得的本领全教给他，让他做他想做的大将军。儿女有成，没人承欢膝下，我也开心。”
方妈妈笑道：“还有我陪着夫人。”
这边几人刚到马场东边的院子，还没穿好护具，文瑛便揪住念安和王栖梧。
“你们前几日说的事呢？不干了？”
念安从文瑛手里挣脱出来，揉着胳膊道：“当然是要做的，我们今日就是来同文教头商量对策。”
王启桢道：“昨夜我放去周家盯梢的人来说，周家在买聘礼，孙府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念安道：“昨日韩七传过来的孙大姑娘的话，孙大姑娘院子里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她现在连院子都出不去，估计是孙夫人下了令，要封了院子看住她。”
王栖梧从衣袖中拿出一幅园林图道：“孙大姑娘院子一封，这事情更不好办了，不过她画了一张她家中的园林图，昨夜我同阿念看到西更天，才找出一条路来。”
文瑛夺过王栖梧手里的园林图道：“给我瞧瞧。”
几人围在桌边看起了孙府的园林图，霍定威阔步走进来道：“看什么看！赶紧穿了护具去练骑射！”
文瑛手里护腕一甩，朝着霍定威脑袋砸去，霍定威伸手接住。
文瑛道：“你闹什么闹！我在给他们讲兵法。”
霍定威不敢反驳，左右看看，提着王启杉和王启桢兄弟俩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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