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凉了下来。晨起时，枇杷树叶上己经挂了一层薄霜。
做功课用的笔墨、绣架，都被王栖梧张罗着搬进了暖阁。
这一日，王栖梧和念安二人正在暖阁里临着帖，小禾带着几个婆子掀了帘子进来。
“洪大厨新制了些烤羊羔肉，用泥炉煨着，让我送进来给小姐和姑娘尝尝鲜。”
念安和王栖梧立马放下了笔，围到泥炉边上。
王栖梧道：“好香啊，比京城里胡人食肆里的烤肉还要香不少呢。”
念安闻着烤肉，道：“洪伯伯什么时候学了这一手，我怎不知？”
小禾道：“洪大厨前些日子出去采买，去往常去的酒肆喝酒时，见那酒肆的食单上多出许多菜来，便点了尝尝鲜。吃上后发现这烤肉与往常江南做法不一样，便与那酒肆老板好说歹说，见上了那位西北厨子。”
王栖梧己经拿了碗筷，道：“原来是西北来的烤肉方子，当真是要比寻常方子好些。”
念安笑道：“洪伯伯才是真饕餮，他吃上的好东西，没一个逃得掉的。”
小禾道：“可不是嘛，前几日小姐姑娘可有觉得午饭的菜式有变化？”
这么一提醒，念安和王栖梧方才留意到，这三西日的午饭，多为清淡温补的南方菜式。还以为是入了冬，就该吃点温补的。
王栖梧吃得津津有味，抽空道：“诶，还真是。洪大厨午饭时去哪了？”
小禾笑道：“小姐猜的差不离，午饭时，洪大厨便去那酒肆跟西北厨子学腌肉的法子去了，这几日厨房做午饭，都是李大厨掌勺。”
念安吃了几口羊羔肉，忽看着小禾笑了起来。
王栖梧顺着念安的眼神看过去，也笑了起来。
小禾道：“可是我在炉灶处忙活时，脸上沾了灰？”
念安道：“非也非也，我只是瞧着，不过三月光景，小禾身上的肉便长了不少，连脸蛋都圆润了起来。”
王栖梧道：“难怪母亲要把你安在厨房做活计，可见这厨房啊，果真是养人。”
小禾道：“小姐和姑娘记挂我，总吩咐厨房多给我吃点东西。要是不长肉，才奇了怪了。”
彤鹤在一旁笑道：“何止是厨房养人，自从厨房里多了小禾这个自己人，一天三趟的过来栖霞院送吃食，连奴婢的腰都粗了两寸。”
一息间，一个屋子的的女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
念安道：“这肉真是香，只是这泥炉煨久了，竟有些柴。”
王栖梧道：“这烤肉就是要现烤现吃的才香。往日在京中时，秋天还没过完，正是那些野味膘肥体壮的时候，父亲便会带我们去京郊游玩，买猎户刚打的野味架火现烤。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响，撕块焦脆的肉入口，满嘴都是烟火气，比煨了半天的肉香多了。”
王栖梧滔滔不绝的讲着，陡然停箸看向泥炉，怅然道：“只可惜，再闻不见那烟火气了。”
念安见王栖梧失神，忙安慰道：“阿七难道忘了自己学了骑马？待到明年秋日，一样的去马场边买些野味架火现烤，难道还没那番野趣？”
“再说了，兴许到明年秋日，你也能打上几只兔子！”
王栖梧听了念安的安慰，眼神顿时火热起来。
“明年是明年的事，今年也要吃，不如我们叫上庄大姐姐她们，一起去煦春堂烤肉吃。”
念安听言，首接放了手里的筷子站了起来，兴奋着道：“甚好甚好，我们什么日子去烤？”
王栖梧道：“我去给她们下帖子，什么日子都可，只是可惜不能把洪大厨叫进来给我们烤肉。”
念安思虑片刻，蓦地拍桌道：“我知道了！”
王栖梧道：“你又有什么法子？”
念安看向小禾，含笑戏谑道：“小禾，你去把洪伯伯烤肉的技法学了来，进来给我们烤肉吃，可好？”
小禾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道：“小姐和姑娘能信奴婢？”
王栖梧道：“不过就是学个烤肉，五日够了，你去学，我这就去下帖子。”
不等小禾婉拒，王栖梧和念安己经站在了书案前，念安磨起了墨，王栖梧提了笔，准备下帖子。
小禾欲言又止，灰溜溜出了栖霞院。
祝筠不知为何，自从梧儿与自己说过几日想请几个好友来府上一同吃点东西，说说闲话。她允了之后，每日桌子上都会多出一盘烤肉来。
这日，祝筠叫了两个女孩一齐在琦芳院吃饭，王栖梧指着烤肉道：“母亲，你且尝尝这烤肉。”
祝筠道：“前几日试过了，我不甚喜欢，你要吃，自己多吃点。”
念安道：“姨母，今日的定然与前几日的不同，姨母就尝一块试试。”
祝筠道：“念安倒是甚少劝人吃什么，你这么一说，我倒真得试试。”
祝筠夹起一小块羊羔肉，入了口，方绝这肉肥瘦得当，料也调得极好，油脂与肉香在口中爆开，又与配料融合，咸香合适，辛而不燥，竟有些京中胡人食肆里的味道。
“此味妙极！这与前几日的烤肉不同，是谁做的？”
王栖梧把前几日洪旺学厨又教给小禾的事与祝筠一一说了。
祝筠笑道：“我说怎么这入了冬，也要请几个好友过来府中叙话，原来是因这烤肉。”
念安道：“阿七总说姨母吃饭极为挑剔，能过了姨母这道关的美食，才叫真正的好东西。今日小禾做的烤肉能得了姨母夸赞，阿七尽可放心了？”
王栖梧认同道：“小禾当真是个肯学的，往后可要算在我的陪嫁里头。”
祝筠敲敲王栖梧的脑袋，道：“你才多大年纪？嫁不嫁的放在嘴边，成何体统？”
三人用晚饭各自散去，祝筠又叫厨房做了一份烤肉，同样用泥炉煨着，提去了守正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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